莫陌第二天上班才知道昨天秦沛发的信息是什么回事。

        张俪来得早,  莫陌到的时候已经把准备工作都做齐全。

        “莫主任，早上好。”张俪打招呼，表情有些僵硬。

        莫陌脱了外套,  换上白大褂，动作间问她：“怎么了你，身体不舒服吗？”

        “不，不是。”张俪双手捂着保温杯，小心问：“莫主任，你有听说什么吗？”

        “没有啊，听说什么？”莫陌坐下来，在抽屉里翻了翻，找出笔记本，今天早上有例会，“我去开个会，开药的话你来开,  初诊的病人就让等等我。”

        “莫主任”

        莫陌已经消失在门口。

        张俪深深叹气，莫主任看来是什么都不知道呢，她要怎么跟她说啊。

        昨天莫主任休假，张俪跟的是罗丞上门诊,  下午的时候皮肤科的成医生来过一趟，俩人聊着聊着就说到了莫陌。

        成磊：“罗主任,  莫陌今天不上班？”

        “我哪知道。”

        “呵，我看现在说不定在外面哪里和人鬼混,  当初还以为是个清纯的,  没想到玩这么花。”成磊摇头。

        罗丞惊讶,  张俪更是惊得嘴都合不拢,  这个成医生在说什么啊！

        “还不知道呢吧？之前住院部不是说莫陌有了男朋友？送饭献殷勤有一手,  没想到头上是绿的。”成磊靠近罗丞，声音却一点没压着，“听说啊，你们这莫主任背地里还和个什么总有一腿。”

        罗丞问：“听谁说的？”

        “不知道，反正说是从你们精神科听到的，假不了。”

        张俪快要气死了，他们精神科怎么可能会传这种话！而且莫主任和男朋友多甜蜜他们都亲眼看见了好吧，这个什么总谁听说过啊，这么子虚乌有的事情也能传出来！

        可罗丞怎么也是她领导，她一个实习生敢怒不敢言。

        成磊还在说：“这事要是被上面知道了你说会怎么看她，她进医院才多久？凭什么破格提拔？我看都不知道是不是私底下和张”

        罗丞看了眼还坐在一边的实习生，成磊立马止了这个话头。

        “反正这做人还是得清清白白，自己私生活混乱别到时候让病人给知道，你们整个科都得遭殃。”成磊假模假样的出主意，“罗主任，我看你还是提前和张主任说一声好，别到时候真出什么事，连累大家。”

        成医生小人得志般离开，张俪弱弱开口：“罗主任，我觉得莫主任不是这种人”

        “你们小孩还是太单纯，行了，我出去一会，病人你先看着。”罗丞出了门，脚步还有点轻快。

        后来回到宿舍，宿舍里其他科室的同学也都讨论起这件事，张俪口水说干了也没人信她，反而去信那些没有根的传言。

        --

        一进会议室，莫陌就觉得有些不对劲。

        要说陌生人用打量的目光看她还好，可这里都是一起共事的同事，就算平常不见每周一次的例会上也能碰见，怎么现在看她的眼神都奇奇怪怪？

        莫陌按下疑惑，坐在罗丞旁边，“罗主任早。”

        谁料罗丞仅是淡淡瞥了她一眼，连声都没应，莫陌心里更加困惑。

        秦沛还没升副主任，这个会她没来，莫陌拿出手机想她问问她到底什么个情况，乍一眼看到她昨天回的消息，说明天来找自己，但也没说什么事，让她早点睡。

        她看向罗丞，难不成是科里有什么人事调动？

        最近医院里是在评职称，事情比较多，不过和自己没有关系她就没怎么关注。

        罗丞虽然老油条了点，不过资历毕竟摆在这，升正高是迟早的事。猜来猜去都猜不到缘由。

        今天姜院长有接待，会议由副院长代开，结束得比较早，莫陌回到诊室，张俪说秦沛来过一回，莫陌就直接去了儿科。

        儿科始终如一的吵闹，秦沛正给小孩看病，小孩不配合，医生家长一起上。

        见她忙，莫陌在门口和她对个眼后离开，而自己刚坐下病人就来了，这一来一往的，俩人没说上话，莫陌倒是被张主任给叫了过去。

        张主任神色严肃，搞得莫陌也紧张起来，“张主任，您有事找我？”

        “坐。”张主任让莫陌坐到办公室的沙发上，不像谈正经工作，果然，等坐定后张主任开始问：“莫陌，你最近没碰上什么事吧？”

        “没啊。”

        怎么今天一个两个都这么奇怪，张俪也是，吞吞吐吐说不出一句齐整话。

        “你上次说你是交男朋友了还是结婚了来着？”

        莫陌也不记得自己说的什么，不过现在也不再多顾虑，就直说：“结婚了。”

        张主任愣了会，“结婚了？”

        “对，结婚了，没办婚礼，只是领了证。”

        “和爱人感情怎么样？”

        “挺好的。”莫陌莞尔，“张主任您到底想说什么？”

        张主任无声叹了口气，昨天罗丞来找自己说了一堆，明里暗里暗示莫陌私生活不检点，为了科室的名誉要提出批评教育。

        他直觉不信，莫陌是他一手从规培生带上来的，她什么性子自己不清楚？谁私生活不检点都不可能是她。

        可今早开完会和另外科室的领导说话，不经意说起这件事，也说让他提醒提醒，不好让流言再这样传下去，他这才叫了人过来问。

        不过看莫陌这坦荡的模样也不像会做那些事的人，他心里选择相信自己下属，只开口：“莫陌啊，咱们做医生的虽然重点是悬壶济世，但该注意还是要注意，平时评什么先进个人不止看医术奉献的，你心里有个底。”

        一脸懵的莫陌终于渐渐察觉到不对，所以这一早上的奇怪不是有什么人事调动或者其他，而是在自己身上。

        莫陌敛起笑，乖顺应下，顺便提出来周老师的事：“张主任，我老”在称呼上卡了两秒，“我婆婆因为早年的感情矛盾有些心理疾病，这么多年一直没治好，我想让她过来，到时候您给看看。”

        张主任当然不会拒绝，简单问了几句情况后又回到先前的事：“爱人哪里人？”

        “苏城人，我们是同学。”

        “现在在上海？”

        “在。”

        “做什么工作？”

        莫陌斟酌了会，说：“建筑设计师，咱们医院不是要建分院，他来负责设计。”

        “他负责设计？”这下张主任惊讶了，不过他只以为莫陌这对象是建筑公司里一个员工，没怎么在意，“改天出来一起吃个饭。”

        “嗯。”

        从张主任办公室出来，莫陌松了口气，连忙去找秦沛，俩人中午吃饭时终于说上话。

        这次秦沛谨慎很多，将人拉到食堂后面的小花园才开口。

        “莫陌，不好意思，周末是我嘴太快了。”秦沛满脸歉意。

        “到底怎么了？”

        “就就是医院现在都在传你脚踏两条船，傍上了大款”秦沛说完有点不敢看她。

        莫陌一怔，好半晌才反应过来她说的什么，不禁笑出声。

        所以会议室里那些人用那样的眼神看她，所以张俪欲言又止，所以张主任把她叫到办公室提点，敢情自己现在是“臭名昭著”啊。

        秦沛：“你还笑得出来。”

        “谁传的？”莫陌问。

        “不知道，应该是那天我在你们诊室说话声没控制好，被别人听了去，现在私底下都在传这件事，特别是之前追你没追上那个，皮肤科的成医生，好是一番落井下石，说什么好在当初及时止损，不然今天倒霉的就是他了。”

        “莫陌，我相信你跟贺总没什么的，那时候也就随便说说，谁想到人心能这么坏，我知道这件事的时候已经传开了去，我再怎么解释都没用。”

        “昨晚我就想跟你说来着，可我老公说让你睡个好觉，就拖到了今天早上，莫陌，你看有什么法子证明一下你们的关系？”

        “我想了想，要不还是请贺总出面？”秦沛恨恨说：“都怪董正则，昨晚才跟我说起贺总已经结了婚，看模样还挺恩爱，我要是知道哪会说那样的话。”

        “这样，我让董正则跟贺总说一声，这点小忙他应该不会不帮吧？”

        秦沛一下说了许多，莫陌渐渐静下来。

        这件事也怪自己，当初以为他们的关系会影响他工作就瞒着没告诉大家，没想到现在造成这种误会。

        流言是最低成本的刀，要是这不是个误会，那今天的莫陌不仅名声没了，再闹大一点可能工作也得没。

        莫陌开口：“该说抱歉的是我才对。”

        随后莫陌将前因后果解释了一遍，秦沛整个人震惊。

        莫陌说：“这些话能传出来应当是有什么小群小团体，你帮我解释一下，就说我之后再请大家吃喜糖。”

        好在不是多麻烦的事情，说清楚就好。

        秦沛还陷在她之前的话里没出来，“这么说，住院部每天晚上给你送饭那个也是贺总？”

        “是。”

        “来接你下班的也是贺总？”

        “是。”

        “”

        秦沛呆滞着伸手摸口袋，摸了一会才发现怀孕戒烟了。

        “得麻烦你了。”

        “不麻烦，本来也是因为我多嘴出的事。”秦沛怔怔，再次问：“你和贺总真结婚了？”

        莫陌笑开：“要不要给你看结婚证？”

        “那倒不用，我就说奠基仪式那天贺总不对劲，怪不得怪不得。”秦沛突然开心起来，拿起手机，“我这就说，我看这群传流言的人就是闲着没事干，就专门逮着别人的事添油加醋。”

        秦沛边操作着手机边往食堂走，嘴里骂骂咧咧。

        --

        一附院食堂二楼，邵国贺汀几人正和姜院长几个领导吃饭。

        今天是应姜院长邀约，邵国与贺汀到一附院来参观学习，一来是为了介绍医院的环境、历史以及济世宗旨，好让新院的建造能够在细节上体现一附院人文关怀，二来也是双方工作上的磨合、以及宣传需要。

        人不少，医院和国建的大大小小领导都在，旁边还有摄影师专门摄像记录。

        镜头时不时晃过贺汀，他有些不耐，饭局上没怎么说话，只有在需要时应一两句。

        这事比较临时，早上他才接到的通知，本来想推掉，但最后还是来了。

        估计也碰不到莫陌，就没跟她说。

        贺汀看表，这个点应该在吃饭。

        他又看向桌上的饭菜，周老师说得不错，医院的菜确实比较清淡，肉类不多，怪不得她那样瘦。

        有人见贺汀没怎么动筷，就问他：“怎么咱们医院的饭菜不合贺总胃口？”

        贺汀摇头，没说什么，医院有医院的考虑，大不了以后多给她补补就是了。

        邵国大笑，“咱们贺总的胃怕不是被老婆给养刁了。”

        气氛融洽，医院领导大概也听过邵国爱妻的名号，话题一直这上面停留。

        说过几轮，一个小领导感慨：“那是邵总和贺总有福气，两位夫人都是贤内助，现在这世道啊什么人都有，昨天下午下面的人还跟我说咱们医院有个小姑娘走了歪门邪道，什么脚踏两条船，我还挺看好这小姑娘，没想到”

        姜院长清咳两声，没让他再说下去，这事就此揭过，贺汀也没怎么放在心上。

        坐了一会，贺汀觉得有些闷，出到走廊透气，隔壁备菜间员工的谈话传出来，“你听说没？莫主任抛弃了男朋友，傍了个大款。”

        “怎么没听说，长那么漂亮怎么还做这种事，现在一楼像是吵起来了，成医生和秦医生在对峙呢。”

        “我刚刚去看了，唉，我以前还觉得莫主任人挺好的，谁想到居然是这种人。”

        “也不知道是谁传的，说不好真假。”

        贺汀天生对“莫主任”三个字敏感，不过男朋友、大款和她一点不沾边，应当是另一个莫主任。

        只是下一刻，她们又说：“他们精神科自己传出来的，还能有假？”

        贺汀凝起眸，双眼露出锐利的光。

        --

        而食堂一楼，刚进食堂的俩人和坐着吃饭的成磊几人撞上。

        成磊一看见莫陌就不屑“嗤”了声，他身边的医生也都带着不好的目光看向莫陌。

        秦沛底气足，哪还能让人受这个气，直接问成磊，“成医生，最近工作挺辛苦的吧？”

        成磊眼都没抬：“不辛苦怎么行，我又没有富婆傍。”

        周围俩人低声笑起来。

        秦沛双手交握在胸前，“也是，哪会有富婆会看上你这种到处在后面嚼舌根的人。”

        成磊丝毫不惧，反倒笑起来，“实话实说罢了，自己有本事做还不让人说？何况现在谁不知道了，就当饭后消遣消遣。”

        “实话？”秦沛讥笑，看着一起吃饭的几个人，“从哪里听来的实话？莫主任傍的哪个总？叫什么名字？你们亲眼见到了？捉奸在床了？”

        “呵。”成磊觑一眼莫陌，说：“这传得有模有样的，还跑得了？谁知道睡了几回？”

        其他吃饭的医生都纷纷望过来，开始窃窃私语。

        张俪和詹西西不知道什么时候站在了莫陌俩人身后。

        莫陌拦了拦几乎想要动手的秦沛，冷下声：“成磊，大家都是同事，不必把事给做绝。”

        当初这人追自己的时候闹得整个医院都知道，就想用舆论逼着让她答应，最后不成还说是他看不上人了，说她清高，活该单身。

        那时候顾及着都在同一家医院工作没说什么，可今天这种完全就是诽谤污蔑泼脏水，莫陌不想再忍。

        秦沛索性也不和他们逞口舌之快，在食堂望了一圈，她记得之前食堂公告栏有贴过新院址奠基的新闻照片的。

        幸好，还在。

        秦沛两步走过去，撕了下来，扔在桌子上，指着中间那人说：“看见没，这就是你们口中的什么总，莫主任的合法丈夫！”

        话音一落，食堂里瞬间安静，几秒后又开始叽叽喳喳。

        莫陌身后的张俪看见中间的贺汀，惊得捂起嘴巴。

        成磊只瞥一眼，冷哼着问旁边的人，“你信吗？我反正不信，现在的人胆子大到什么瓷都敢碰。”

        秦沛心里快要笑死了，这些人真是不见棺材不掉泪。

        她正要转头问莫陌要结婚证的照片，却只见她盯着一处地方看，秦沛跟着望过去，看见了从二楼下来的姜院长以及贺汀。

        有人朝姜院长问好，姜院长和医生们友好打招呼。

        成磊身边的李医生看了看桌上的新闻，又抬头看快要走过来的几个男人，双眼睁大，拍着成磊的肩膀，“磊磊哥”成磊这会儿哪还有心思应付他，他正目不斜视盯着姜院长，准备等他走过来时说上一两句话。

        而莫陌站在原地，不知道该怎么办，脑子里蹦出来许多问题：他怎么会在这？她要不要回避？他知不知道发生了什么？

        刚才闹这一出真是丢人，她们白费那么多力气跟这个成磊争辩有什么用，平白消耗情绪而已。

        一群人越靠越近，莫陌还没想好怎么动作，只是下意识侧了侧身。

        成磊谄媚问候，笑脸都快拉到地上，“姜院长好。”

        姜院长：“吃午饭呢？”

        “哎对。”

        姜院长身后的贺汀已不知道什么时候走到莫陌身边，在一众视线中自然牵起她的手，带着她向邵国几人说：“姜院长、邵总，正好碰上，我介绍一下，我太太，莫陌，贵院的精神科副主任。”

        贺汀一回首，看见明眸微红、双唇紧抿的人，愣了愣。

        认识她这么久还是第一回见她红了眼，脸上出现这样委屈的神色。

        他心揪起来，疼得不行，握紧了她的小手，柔声说：“别怕。”

        莫陌轻轻点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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