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6章 第36章
到了高昌王千秋宴这一日,一早张昙就仔细装扮好,等车往宫城而去。对千秋宴宫中已有了一整套流程,来贺寿的各府只需按着宫人的引领而行便是了。
然而今年比往年却又有些不同,除每年都前来贺寿的何国和安国使者外,更有武威郡守的大公子亲来贺寿,且远在千里之外,素与高昌王廷无什么往来的焉耆国也派了使者前来贺寿。
使者早安顿在官驿之内,今日到了正日子,便由礼官引领,在悠长乐声中,一前一后走上大殿奉上贺礼,唱赞贺词。
高昌王与武威郡守是很熟悉的,与焉耆虽然往来少,但对方能千里迢迢过来给他祝寿,也十分高兴。
赞礼毕,高昌王谢过了武威郡守和焉耆王的美意,道了辛苦,便请他们入座。两位王子庾昭明和庾神秀便走出来,亲送两位使者入座。
高盛宫大殿今日大摆筵席,两位使者依次坐了右手前排尊位,以下为宗室,王子等。左手前排则为各重臣之位,余下依次排开。
张昙坐在表姐庾昭阳左手边。先前唱赞时听得武威郡守大公子之名,不由想起了他弟弟梁守常梁公子。自两年前一别,也不知那梁二公子是回了武威,还是依然在外历练。
正想着,忽然表姐轻咳了一声。张昙随着表姐的暗示转头看去,见一中年突腹男子,一手举杯,一面笑呵呵的看着庭中翩跹旋转的宫乐舞人,手中还拿着一只筷子,合着乐曲声,一下一下敲着面前的玉碟。
张昙不明所以,回头看表姐。表姐轻声笑道:“那是博王后的二叔。”
博王后的二叔,那便是博彤的父亲?他也来给高昌王祝寿了
表姐轻声道:“昨日到的。”说罢又笑:“赶的好时机。”
然而不论怎么说。来者是客,且他是博王后的娘家人,前来贺寿不仅在情也在理。庾昭阳虽然暗中嘲笑,面上还要保持着该有的礼仪。
张昙更加不能说什么,她回头又看了一眼,便收回目光,认真看起歌舞来。
千秋宴一共持续三日。第一日是正日。三日里,白日歌舞宴乐,晚间整座都护城高燃灯火,彻夜不熄,更有璀璨烟花,于夜空中迸发,如凤鸣,如龙吟,照亮了半方夜空。
三日宴席,虽有歌舞雅乐,又有美食当前,但一连三日下来,也叫人有些劳累。千秋宴之后的第二日,都护城内各府门庭悄然,各家都好好歇了一日。
张昙也长睡了一觉。起来后也不梳妆,披衣趿鞋,懒散过了一日。
高昌国自来富庶,都护城更甚。城中人人,不论是小小商贩,还是日常出入禁庭当朝奏对的高官贵妇,不论何时,面上皆洋溢笑容。他们的日常饮食里多奶多肉,这些东西热气太重,让人满身活力,却也不容易安静。白日里他们很少有安静独坐的时候,总忍不住走动,舞动,说话也高声大气。幸而这里白日很长,长到让他们足够消耗掉那些食物,最终才于极深的暗夜里,躺下来,踏实睡去。
三日千秋宴虽累,然而都护城也只安静了一日,第二日各类马车又粼粼的响起来,行走在各府门口和街面上。跟随着马车的侍从护卫,神气十足的前后张望,护卫着车内的主人,去做那些虽然各有名头,实则不过是为了消耗时日的事情去。
这一日张昙应约,和虢丹一起去吃城中登繁楼的新菜。回来后才知宫使来过了,带来了高昌王的口谕,请她明日入宫一趟。
第二日张昙应约具装前往宫城。宫人接着她,恭敬的将她引去了高盛宫后殿。殿上不止高昌王和博王后,表姐表哥也在。张昙上前向高昌王和博王后行礼,又分别与表哥表姐见礼。
高昌王赐座,笑道:“听说你昨日去登繁楼了?”
张昙笑应了声是,“与守备府虢小娘子一同去的,去尝了尝新菜式。”
“味道如何?”表姐问。
张昙想了想,道了声“还行。”
高昌王却想问问那登繁楼:“据说登繁楼当得城中第一高楼,可属实?”
张昙一笑:“高却高矣,却比不过宫城。”
这话回得妥帖,妥帖得令殿中众人俱是一笑。高昌王摇头笑道:“罢了罢了,你这孩子也不知到底像谁,我也没见着张家谁有你这张嘴啊。”
庾昭阳从旁笑道:“父亲忘了?母亲说话也素来让人信服呢。”
“你母亲可从没有如此善道。”高昌王顺口回道。
话说到了这里忽然就一空,殿中有了一瞬的安静。殿上众人一时谁都没有说话。在一瞬的安静之后,博王后带了一丝浅笑道:“说了这么久,大王还未提起正事呢。”
“啊,”高昌王这时也恍然想起今日唤张昙进宫的缘由,他向张昙道:“今日唤你来,是有件事要问一问。”
张昙起身笑道:“姑父请问,张昙必知无不言,言无不尽。”
于是一旁侍奉的内侍端上一个锦盘来,锦盘上,陈列着一块手掌大小仿佛小山一般参差陡峭的蓝色石头来。
内侍将锦盘径自端到张昙的面前,放在了小几上。
“你瞧瞧,可认得这是什么?”高昌王在上问道。
张昙在看到这蓝色小山的第一眼时已然知道这正是两年前她远行千里而不得的金精!
当初因照城瘟疫,她仓促返回。回来后的第二年,张家又派人去了一趟照城,也别无所获,更未找到照城的什么武家。张昙只以为所谓照城武钲不过是个游侠儿闲扯的一个化名,心中已然放弃,却未想,兜兜转转,居然又在这王庭之内见到了。
她仔仔细细反复看了看,最终向高昌王禀道:“侄女确定,这便是金精。”
堂上各人闻言没有什么特别反应,只高昌王微微笑着点了点头。张昙心中微荡,等了一时,到底捺不住,正要询问这金精的来历,高昌王已将来历道明了。
“这是那焉耆王廷使者进奉的。”
“他说其国境内,产此金精,只是其国人多以为无用,故少有人贩卖。闻我国多与东土往来,故带了金精来,想问问,看看我们是否有兴趣。我也不识得它,故让你来认一认。”
这便是今日让张昙过来的原因。
金精这东西,若非前两年张昙坚持去照城的那一出,谁也不会知道它。因此当焉耆使者奉上它,说想请高昌国商人对外行销时,高昌王首先便想到了张昙。
“两年前我记得你为着这个大费了一番周章,这回这焉耆使者又不远万里带了来,想来这金精定然是价值不菲了?”高昌王问道。
高昌王问得直接,张昙也答得毫不含糊:“此金精在东土可称得价值千金。”
此言一出,堂上众人都有些讶异。
张昙看了看众人,正要进一步询问,庾昭明道:“倒未想到焉耆还出产这等物事。”
庾昭明将话说了一半,他姐姐庾昭阳将剩下的话说了出来:“这焉耆国远在千里大漠的西边,素与我国少有往来。且其国昔日为了争夺白山北麓的进山口,与曹国陆续打了好几仗。如今他们被封在白山西南高原深处,国疲民弱,如今不过是穷得无法,不知从哪里得知了这金精的价值,意图借此做个苟延残喘的打算罢了。”
与高昌通商,话倒说得好听。他焉耆如今被曹国困住,根本无力出东路,所谓通商,不过是他们坐收渔利,高昌商人辛苦奔波罢了。
此言一出,殿上一时安静,无人说话。
这时高昌王起身道:“饭摆好了,咱们吃饭去。”又道:“去把孩子们都喊来,如今我非得看着他们,吃饭才香。”
众人都笑起来,博王后命人去把孩子们都带来。接着高昌王领头,众人随后,往侧厅去了。
一时吃过饭,又坐了坐,孩子们被领了下去,张昙起身告辞,庾昭阳姐弟俩这时也都告辞。
高昌王有午后小憩的习惯。庾昭阳三人退下之后,博王后扶着高昌王,高昌王牵着博王后的手,二人相扶走至后室。打开冰鉴之后,殿上侍奉的宫人安静依次退了下去。高昌王躺在榻上闭目养神,博王后坐在他身侧,手持一把丸扇,轻轻的给高昌王扇风。
室内安静,一片清凉。
高昌王一直闭着双目,仿佛睡着模样。然而博王后知道他并未睡着,边轻摇扇子边缓声问道:“那焉耆想凭金精与我国通商之事,大王如何打算?”
高昌王果然还醒着,他调整了一下姿势,带着一丝倦意道:“那金精若果然卖得出如此高价,倒不失为一桩好买卖。”
“张家几代经营玉石珠宝生意,消息又灵便,难道大王还疑心张娘子说得不准?”博王后轻笑道。
高昌王没有说话,只含混“嗯”了一声,似带着深沉困意。博王后没有说话,只一下一下轻轻打着扇。室内清凉香缠绕着凉气细细蔓延,慢慢安定精神。高昌王于迷糊之间正要睡去,忽然耳听得博王后道:“臣妾想求大王一件事。”
“唔,你说”高昌王迷糊道。
“若大王答应了焉耆的通商请求,臣妾想和张家一同做这金精生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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