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90 章
三日后, 大军出征。
一路急行,十日后,大军抵达山门关。
陆岺将左玉酿的梅子酒拿出来, 递给了潞国公。
“外公,这是玉玉让我带来的。”
陆岺道:“这是她酿的梅子酒, 让您跟外婆没事就喝一口。”
刘祁脸上带着疲惫, 将梅子酒接过来,道:“好,外孙女酿的酒老夫一定要尝尝。只是军中不许饮酒, 这酒晚点再喝吧。”
他说着就将酒放在一边, 揉了揉眉心,指了指地图道:“这次北契皇帝御驾亲征, 老夫已打探清楚, 北契帝就在云州城内。只是云州城高墙深,北契人多有修缮, 我等若直取,怕是会如前人一样, 无功而返。”
而且会伤亡重大。这句话,刘祁没说。但在场的,除了陆岺,那都是战场老鸟了, 自然明白这话是什么意思。
“这些日子, 北契人多次袭扰我边关,军民苦不堪言, 士气低落。我现已将大量百姓迁移至城内,接收不了的亦送往周边州府。”
刘祁指了指自己所在的阙云城,“依我看, 我等不用去取云州,北契人自会来攻。”
“疲敌之策?”
左林蹙眉,“这北契新帝倒有几分谋略。”
“他们处处效仿我大昭,便是朝中官职都与我大昭差不多。”
刘祁叹气,“我边境军民苦。为了不让神种流入北契,土豆至今都未能过大江。边境之地不丰沃,而土豆正是不挑地的好东西。若是能将云州收复,这边境百姓日子也能好过许多。”
“外公,放心吧!”
陆岺一脸自信地道:“这回一定把他们赶出关外去!给我两百骑,我有办法对付他们!”
“你个初出茅庐的小子懂什么?!”
左林瞪眼,“两百骑?你以为咱们是北契,多的是地方可以放马?咱们大昭缺马缺得厉害,这两百骑哪能轻易给你?!”
“老泰山说的是。”
陆岺拱手,“小婿不如老泰山有谋略,但小婿自认骑射尚可,跑得也快。若北契能用疲敌之策,我等为何用不得?”
左林被噎得半死!阴阳怪气的病是会传染还是怎么着?这说话调调怎么跟张氏一样了?
“这法子我等也想过。”
刘祁根本没心思参与他们翁婿俩的暗斗。眼下,把北契人赶走才是最重要的。他指了指地图上的云州城,道:“刚就说了,云州城高墙深,我等就算想去扰敌,也是效果甚微。且女婿说的也对,我等马匹不足,经不起这般消耗。”
“嘿。”
陆岺轻笑,“外公你们行军打仗太君子,得按我这样来……”
嘀嘀咕咕,讲了一套“疲敌之策”后,刘祁沉默了。
这……
不是一般的龌龊!他是怎么想出来的?但想想,打仗还讲什么君子之风?嗯,就让他试试吧!
见刘祁意动,左林蹙眉,“岺儿毕竟是头次领兵打仗,这样会不会太冒进了?”
“总得历练下。”
刘祁道:“当然,这回你是主帅,你要觉得不妥,也可以不用他。”
又一个阴阳怪气的!
左林盯着刘祁半晌,才道:“那就让他试一试吧。”
这老头跟老太太越发像了,说话可真够刁钻的。虽然不想承认,但陆岺的计策的确是好,值得一试。
计策定下,陆岺便去军中挑人。本好多人还不服他,但陆岺上马露了一手后,反对的声音就消失了。
他挑了两百人,带着去了刘祁与左林面前。左林看了半晌,都纳闷了。这都挑的什么人?两百人,清一色的瘦矮黑,连一个像样点的都没有。
“你就带这些人去?”
“老泰山莫小看这些人。咱们大昭的马大多矮小,长途奔袭的话,还是挑些瘦小之人合适。而且这两百人骑射都不错,也是军中精锐,不然小婿如何敢用他们?”
下面两百个骑兵咬着唇,有点想笑。小侯爷挑他们可不是他们骑射最好,也不是瘦小,而是他们是军中嘴|巴最臭的那群!
不知小侯爷想做什么,但想想竟有些期待。
左林蹙眉,“陆岺,我可告诉你,这可是前线,你若疏忽了,将士们的性命可就不保了。”
“放心。”
陆岺淡淡道:“昔年娘子被关大理寺时,与万民共进退,不食不喝。今日我带兵,亦与娘子一样。这些军中兄弟信我,我便一定会将他们带回来。今日起,我不住你这儿了,我与他们同住!”
左林瞳孔微微一缩,竟觉眼前这个纨绔变了。
受女儿影响?竟也有君子之风了!
陆岺说完便带着两百骑兵离去,一边走一边道:“抓紧时间休息,明日便与我一起集训,本侯有本事要教你们!”
“是!”
两百骑兵齐刷刷地应着。这小侯爷有没有本事不清楚,但这尊贵的人愿与他们在一个锅里吃饭,那就是能托付性命的兄弟了!
三日后,陆岺带着两百铁骑出发。待出了大昭边境,便是在马蹄上裹上了布,偷偷靠近云州。
一路上,遇上的百姓也只当看不见他们。他们本就是大昭人,是云州被占据后才成了北契治下之民。现在王师来了,哪可能去报告?
而且听说大昭现在日子极好,要是云州能收复,他们不也能过好日子了?报告是不可能报告的,带个路倒是有可能。
有那胆大的,真就当起了向导。带着陆岺等人避开了北契人的巡防地,在半夜时分,摸到了云州城下。
陆岺让将士们将带来的铁皮桶拿下来,往里放了长长一串鞭炮。火|药这东西是毕舒搞出来的。那年抄家,无意中发现了这东西,还搜到了他记录的笔记。天子觉得这东西有用,便让人继续研究,现在已能少量制造一些鞭炮以及瓷罐雷了。
这回打北契,这东西也被运来了。别人对于这个东西怎么用还要摸索,但陆岺却不用。倒不是他比别人有经验,而是他直觉上就好像知道这东西该怎么用最好。
鞭炮拿出来,放铁桶里后,他下令,“来啊,先将天震雷拿出来,先给他们开个胃!”
小型投石车被组装了起来,将士们将天震雷放在投石机上,“嗖”的一声,直冲云州城而去!
“轰!”
火光照亮了黑夜,城头上骚动了起来。
“敌袭,敌袭!”
“这是什么东西?!怎么还会响?!“
距离如此远,小型投石机根本无法将天震雷投到城墙上。不过陆岺也不是真要炸了城墙,他就是来吓唬人的。
“嗖嗖嗖!”
连续投了十几个天震雷后,两百骑马纷纷拿出一个铁皮喇叭,齐声高喊道:“北契伪帝,出来受死!”
声音如雷动般,十分响亮!陆岺很满意这效果,同时心里也是暗暗佩服自家娘子。这玩意做起来不难,可要是没玉玉提醒,哪里能晓得这玩意还能将声音放大?
城上的北契兵明显被吓了一跳!
来了多少人?!
“来将何人?!安敢在此放肆?!”
守城的北契将军兀那图搭弓射箭,怒道:“小贼来受死!”
陆岺大笑,这距离哪里能射到?
他仰头冲着城楼方向大喊道:“楼上贼人听好了!小爷我姓安,名娘,快快出城与小爷一战!”
“安娘无名小辈……”
话一出口,感觉不对了!城下大昭铁骑纷纷大叫,“嗳!娘的好大儿,快下来受死!!”
“哎呀呀!”
兀那图这下反应过来了,气得又是连连搭箭,射向陆岺!陆岺一拉缰绳,直接趴在马上,一边挥动马鞭策马前行,一边又抽出弓箭。待到城下时,猛一翻身,人直接倒挂在马上,举起弓箭,对准城上大旗直接就是一箭射了出去!
箭头上的黄纸迎风自燃,如一颗流星般,划过天际,直接射中北契大旗!
“放箭!保护小侯爷!”
两百大昭骑兵并未去惊叹陆岺的骑射,反是按照陆岺之前吩咐的,纷纷挽弓搭箭,朝城楼放箭!
陆岺翻身趴上马,策动着战马,迅速退出箭矢交集之地。其动作之迅敏,让城上的兀那图都看傻了!
这玩意是从哪冒出来的?!大昭竟有这般精于骑射之人?且敢于在诸多箭矢下单枪匹马地冲过来,这魄力,这胆量!让兀那图也不由生起了几丝敬佩!
回到己方阵地,陆岺坐直身子,命令道:“所有将士听令!”
他手举向城头,“北契尚有八面大旗,我们今日的任务就是将他们的旗都给点了!”
“是!”
明明两百人却喊出了两万人的气势!兀那图见大旗被烧,那个怒!再听到陆岺这话,当下气得哇哇大叫,“贼子小儿,休要张狂!来人,给我放箭,决不许一个活人走到城下!”
漫天的箭雨落起,陆岺望着这一幕,嘴角微微扬起。他命令所有将士后退,拿起喇叭,十人一组,开始齐声大骂。
“北契帝弑兄杀父,睡母婢,养男宠!”
“好个不要脸的蛮子天子!”
“哈哈,蛮子天子不能人道!当不成男人,自然只能找男宠,当阴阳人了!”
各种脏水,难听话,有的没有的,都被骂了出来。这下好了,将北契人气得都快吐血了!可他们却不敢开城门!夜色太暗,看不清周围的状况,鬼知后面还有没有伏兵,万一冲出去了,直接被包围,那岂不是很惨?再者这明显是激将法啊!
箭矢射了一轮又一轮,他们根本不敢停!大旗被烧掉,那可是奇耻大辱!很影响士气的!刚刚他们就停了一会儿,结果又一面旗被那小子烧了。再这样搞下去,弄不好所有旗真会被烧光了!
“不能这样耗下去了!”
兀那图冷声道:“箭矢也经不起这般耗费!现在开城门,先派两百骑兵出去探探虚实!”
“是!”
陆岺一直盯着城门处,虽夜色昏暗,但架不住他眼神好。见到有异动,他忙道:“继续喊,喊大声点!其他人,将油罐放投石车上……”
他指着前方,“那儿箭矢最多,就往那投!”
“啪|啪|啪!”
装了火油的陶罐落地的声音让刚刚出城的北契骑兵吓了一跳。他们停在那儿,等了一会儿,见对面没动静了,又慢慢靠前。
火把将前方照亮,见到对方那点人后,所有人都恼火了!
“兀那大昭蛮子,受死!”
“哈哈!”
陆岺一拉缰绳,大笑道:“北契蛮人,小爷不跟你们玩了!来,放火箭,放完就走,不要恋战!哦,铁皮桶子里的东西也点了,扔出去!”
北契骑兵冲了过来,但很快他们面前就燃起了熊熊大火!刚刚射出的箭矢成了大火的养料,在火油的助力下,一下子就蔓延了开来,在城门前形成了一个巨大的火圈!
而此时,又有“噼噼啪啪”的声音响起!一个个铁通滚着向前,发出的巨响让马匹咴咴叫了起来,竟开始四处乱逃了!
马的听力极好,陌生的巨响让北契战马慌乱了起来,当下便是四下飞奔,只想逃脱这可怕的地方!
陆岺大笑着,一边策马跑,一边挽弓,见到有跑出火圈的,便直接放一箭!
他也不贪功,见差不多了,便立刻率领着两百铁骑跑了!路上遇上北契巡逻的,便直接扔震天雷与火油罐!
哪怕是在最简陋的热武器面前,这些拿着刀枪的北契兵根本经不起陆岺这样折腾。更别提他手里还有左玉给的横刀,碰见人上来了,直接一刀一个,看得大昭这边的士兵那叫一个眼热!
神器啊!这到底是用什么打造的?!北契人的武器在这把刀面前简直跟豆腐似的,连着抵挡两三下,竟是直接断了!
快到边境了,刘祁负责接应的大军倾巢而出,追赶而来的北契兵不敌,没打两下便立刻退了去!
陆岺望着北契兵跑走,不由哈哈大笑。待笑过后,便让两百骑兵下马,让人将马牵回去,拱手道:“外公,我要的东西都准备好了吗?”
刘祁挥挥手,道:“都准备好了。”
陆岺点头,望向车上的东西,沉默片刻后,道:“换装!”
“是!”
两百骑兵换上北契人的衣服,又拿上铁锹铲子干粮这些,重新返回北契。
陆岺望着天边,那边已有了一丝白。他想着左玉给自己讲的那些故事,嘴角慢慢勾出了一丝笑。
以最小代价做打最大的杀伤,这就是兵法的精髓!
所以……
他低下头,看向前方久久后,吩咐道:“教你们的东西都记住了吗?!咱们就一路走一路给他们挖坑,设陷阱。疲敌?呵,吵吵闹闹的算什么疲敌?!必须让他们时不时痛下,疼下,这才叫疲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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