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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5. 第 25 章 夫侍


“——仙子!仙子!”

  走出牙行之后,落在后面的钟离舜一路小跑着追了上来。

  气喘吁吁的小男孩乌发凌乱,俊朗稚气的眉眼染上几分不安。

  “是……是我又惹仙子不高兴了吗?”

  方才在牙行内提起钟离氏的话题,少女虽未责怪他什么,可是当他说起天枢道君时,还是敏锐地感受到气氛的变化。

  钟离舜这才想起来,天枢道君对他的未来师尊来说,似乎是个不可多提的话题。

  待到他们确定了几处山头,准备去实地瞧瞧时,钟离舜也没有等到少女提起到底要不要收他为徒的话题。

  一直强装镇定的他终于慌了神,

  昭昭还未开[kou],终于抓住钟离舜小尾巴的曜灵得意道:

  “你想加入我们宗门,就必须大喊三声‘天枢道君是大坏蛋’,你就说你喊不喊吧!”

  “……”

  钟离舜被堵得说不出话。

  他确实很想拜师,可却不明白,到底为何与他崇拜天枢道君有冲突。

  耿直倔强的小男孩站在原地,两难之下,连眼眶都有些发红。

  昭昭只得握住他的手蹲下,耐心跟他解释:

  “你与曜灵他们不同,你有宗族,有亲人,拜师这件事,不是你我同意就可以决定的。”

  钟离舜顿时丧气地垮下肩。

  “不过……”

  昭昭还是有些不忍心,扬起一个笑脸哄他:

  “你若是想来我们宗门,随时都可以来,我保证一定欢迎。”

  虽然这话有安抚的意味,不过有了这句承诺,钟离舜的心情也稍稍好转。

  他拉着昭昭的衣袖,还是不舍得放开:

  “那……那仙子可以帮我一个忙吗?”

  “你说。”

  抿了抿唇,钟离舜有些不太好意思地开[kou]:

  “仙子您这么厉害,一定有办法能给昆吾仙境送信吧?我想将钟离氏如今的情形告知道君,可我听族中说,道君如今在琅嬛福地闭关修炼,也不知何年何月才能出来,仙子可有办法?”

  琅嬛福地……闭关修炼?

  尽管昭昭已斩断情丝,但到底并非失去了与天枢道君之间门的记忆,骤然听到故人的消息,她还是有些出神。

  他为何会选择琅嬛福地闭关?

  看热闹不嫌事大的离风悄无声息凑到她耳边,嘿嘿一笑:

  “你说这道君,偏偏挑在琅嬛福地闭关,是不是因为你死了,他觉得愧疚……”

  “别胡说八道。”

  在昆吾眼中,她早已死在琅嬛福地内。

  即便他有愧疚,但这份愧疚对一个死人来说毫无意义,不过是生者对自己的开解罢了。

  更何况……

  “这种自作多情的想法,我不会再有了。”

  昭昭看向紧绷着一张脸,生怕被她拒绝的小男孩,叹了[kou]气。

  既然天枢道君已经闭关,那么就算信送到昆吾,来解决这件事的也应该不是他本人吧?

  昭昭思忖片刻,摸了摸他的头:

  “好,我答应你。”

  -

  三[ri]后,一只送信的信鸦从即墨海抵达了昆吾仙境。

  “……摇光君,这是今[ri]您需要处理的上书。”

  约了墨偃宗大师兄去喝酒的摇光君刚要出门,就迎上了来送文书的侍书弟子,暗叹自己不该赖床耽误了那点功夫。

  “就放我案上吧,”摇光君折扇掩唇,一本正经道,“我今[ri]要去玉清崖修炼,晚些再看。”

  侍书弟子瞧了一眼案上堆积成山的文书,语调平淡地强调:

  “摇光君,其他长老的文书都是半[ri]便批阅好了,只有送来您这里的四五天也批不完,您是否该多多费些心处理一下呢?”

  摇光君也不装了,倚在门边道:

  “都是些各宗门[ji]毛蒜皮的小事,看不看有什么要紧的?而且天枢现在闭关去了,谁还能管我?”

  侍书弟子:“……”

  侍书弟子:“别的倒没什么要紧的,不过这里有一份,是云麓仙府明决道人送来的,弟子想着您或许应该看一看。”

  摇光君一贯只对玩乐之事感兴趣,鲜少关注其他宗门的事务。

  唯有云麓仙府之前从小剑关搬走时,摇光君倒还遣人打听了一下缘由,因此这弟子才有这么一说。

  果然,摇光君敛了几分闲散,直起身道:

  “给我瞧瞧。”

  一目十行地扫过信上内容,摇光君面[se]愈发凝重。

  身居高位,底下的事的确不能事事都明察秋毫,不过钟离氏突然败落成这番光景,也着实让人大跌眼镜。

  “你去跟墨偃宗的大师兄打招呼,今[ri]我就不去他那边了……”

  摇光君握着信刚要朝长老堂那边走去,脚步忽而一顿。

  侍书弟子刚应下,一抬头,却见摇光君御剑而飞,去的却不是长老堂的方向,而是直奔西方,朝着西洲方向而去。

  西洲……

  摇光君去的正是西洲小剑关。

  天枢道君闭关已有三月。

  这三个月,音讯全无,虽说大家闭关都是如此,但摇光君想到他闭关前的状态,心中多少有些不安。

  若是这封与钟离氏有关的信,能让他放弃闭关,也算不虚此行了。

  云雾重重之下,琅嬛福地近在眼前。

  摇光君抬手结印,阖目冥思,以他的年纪能做到昆吾长老之位,靠的并非是勤修苦练,而是[ri]进千里的天赋。

  需要数十名弟子才能解开的封印,与他而言只需半个时辰。

  半个时辰后,浩渺繁复的三才之法尽数破解。

  摇光君踏入琅嬛福地,想也不想,直奔碎魂深渊,果真就在那里发现了天枢道君的身影。

  从崖下吹来的风[yin]冷污浊,对闭关修行没有丝毫好处,但那道仙姿俊逸的身影,仍然坐在崖边,坐在当[ri]谢檀昭与师岚烟坠崖的那个位置。

  银雪流云的长袍,被剑气割成一条条碎布。

  衣上的血迹有新有旧,落在衣袍上,似殷红梅花埋在雪堆之中。

  即便是与魔界鬼界开战时,摇光君也从未见过他这副狼狈模样,更可笑的是,将他伤成这样的人不是别人,而是他自己。

  摇光君冷笑一声。

  “天枢,事情已发展到这等地步,你还是执意留在这里整[ri]自残?”

  从摇光君踏入琅嬛福地时,天枢道君便已经有所感应。

  刚刚才压过一[bo]体内失控的剑意,雪睫微掀,苍白如纸的唇动了动。

  “你手里拿着什么?”

  见他没有直面回答他的问题,摇光君恨不得劈头盖脸骂他一句倔驴。

  话到嘴边还是忍了下来,他挥手用灵力将信朝天枢道君递了过去。

  “今[ri]送到的即墨海来信,钟离氏出了些问题。”

  天枢道君接过信却没看信,盯着隔他十万八千里的摇光君看了一会儿。

  摇光君[yin]阳怪气:

  “能来给你送信就不错了,毕竟以你现在的状态,连自己都能砍,我也害怕不知道什么时候就被你发疯砍死呢。”

  “……”

  天枢道君不[yu]与他多费唇舌。

  身上伤[kou]太多,他的动作幅度很小,薄薄的一个信封都拆了许久。

  而当他[chou]出信笺时,还未打开,先看到的便是里面“钟离舜”的落款。

  他的动作蓦然僵住。

  见他神态有异,摇光君问:“怎么?那个钟离舜你认识?”

  他当然不认识什么钟离舜。

  但他抚摸着这张折法特殊的信纸,心中却不由自主泛起[shu]悉感。

  普通人叠信纸,通常的折法是三等分折法,放入信封内刚好。

  可谢檀昭却喜欢将收信人的名字折在外面。

  ——为什么要这样折?

  记忆中,他曾问过这样的问题。

  少女认认真真地将那张写了“吾夫兰殊”的信纸折好放入信封,随即又[chou]出来笑盈盈地演示给他看。

  ——因为这样折的话,你一[chou]出信纸,就能看到你的名字呀。

  ——我怕只是一封信,几行话,你感觉不到我有多想你,这样折的话,你打开就能看见我在唤你名字,会不会更能感觉到我在想你?

  他听见回忆中的自己在笑。

  那样温柔的、轻盈的笑意,填满整个胸腔,抑制不住地从喉咙里涌出。

  ——小骗子,你明明给所有人写信都这样折。

  少女撒娇地钻入自己怀中,望向他的双眼亮晶晶的。

  ——没骗你,反正你出门在外,要天天想我,时时刻刻都要想,我会在这里等你回来的。

  握着信纸的手指微微用力。

  从碎魂深渊底下飘来的风吹动信纸,发出哗啦哗啦的声响。

  “你再说一遍——这信从何而来?”

  “即墨海啊。”摇光君走进了些,从他手中[chou]出信纸又看了一遍,“内容也没什么问题,还是笔迹?这笔迹看着就是个孩子写的,有什么奇怪的地方吗?”

  “是信纸。”

  天枢道君垂眸望着眼前的无底深渊道:

  “这是谢檀昭习惯的折法。”

  摇光君万万没想到还有这种思路,沿着折痕叠上后才发现确实与寻常折法不太一样。

  可是——

  “好兄弟,你骗骗自己也就算了,我又没为爱发癫,谢檀昭已经死了,就从你面前掉下去的,连你都无法在瘴气里来去自如,你觉得她有可能活下来,还千里迢迢跑去即墨海吗?”

  天枢道君不为所动地抬眸,问:

  “你一贯疏于批阅文书,即墨海今[ri]才送到的信,你却第一时间门就能拿来给我,这信绝不是以这个钟离舜的名义送来的——到底是何人所送?”

  摇光君被他算准,尴尬地摸了摸鼻子。

  “行,算你聪明……是云麓仙府的明决道人让人送来的。”

  风声似乎静止了一瞬。

  身体里缓缓流动的血[ye]在这一瞬间门忽然沸腾起来,有什么东西在神识中叫嚣着、冲撞着,想要破开他的身体肆虐而出。

  空气中的灵力在震[dang]。

  摇光君敏锐地感知到什么,正要向他灌注灵力助他控制体内暴走的剑意,却还没来得及出手就被他体内[dang]开的灵力震飞。

  天枢道君阖上双目。

  没关系,这样的情形已经不是第一次出现了。

  只需要屏气凝神,守元抱一,将意识沉入灵台之中。

  将那些甜蜜的、陈旧的记忆,从自己的本体中剥离,那些丝丝缕缕缠绕着他的情绪,也一并[chou]出。

  仅仅是一点折痕,算得了什么呢?

  明决道人是她的师尊,会有相似之处再正常不过。

  她已经死了。

  就死在这里,死在他面前,死在他若是修为再高几分就能够触及的地方。

  ……你还在不甘什么?想要寻找什么?证明什么呢?

  他如此诘问自己。

  正如他每一次失控之时,一遍又一遍的叩问。

  然而。

  这一次。  灵台之中,有一个声音从他灵台识海的最深之处,悠悠回响——

  我想见她。

  他猛地回身,骤然发现——

  在与他理智相悖的角落,那些被他剥离的情感与回忆,已不知何时,堆满了他的世界。

  -

  即墨海,明烛山。

  云山雾海之中,绿衣如翠竹的少女端坐山巅,于[ri]出朝霞中完成了今[ri]的晨课。

  这是明决道人给她安排的修炼[ri]程。

  修神农道之修士,需采朝晖以照五脏,食晨露以滋八脉,不可[cao]之过急拔苗助长,也不可疏于修炼失去养分。

  简单来说,就是要活得像一株植物。

  所以[ri]出之后,昭昭今[ri]上午的修炼便算完成,差不多也到了该用朝食的时间门,昭昭便带着周围几盆与她一起沐浴朝晖的幼苗,一同朝下方屋舍走去。

  穿过这片桃花林,便是云麓仙府在即墨海如今的落脚地。

  牙行老板那[ri]带他们去即墨海几处宝地都看了一遍,唯有这座明烛山最合昭昭心意。

  昭昭当即就让离风带着其他人去一边坐着,她撸起袖子与老板砍价三百回合,最终以一个让牙行老板再也不想做她生意的价格买下了座山头。

  还附带介绍给他们一个即墨海水平最高的匠师,又花了三个月的时间门,新的云麓仙府才终于落成。

  虽比不上昆吾仙境的金顶宫阙,但比起小剑关的云麓仙府,如今的明烛山也算紫翠丹房无数。

  因为人少,所以用地也更阔绰。

  光是明决道人的青铜炼丹炉就有三个,丹房更是有十二扇门,大得可以在里面跑马。

  而离风所居之地名为洞庭[bo],就在昭昭房间门的下方瀑布内,虽说进出瀑布可以用灵力隔绝流水,但离风极爱玩水,无事便在瀑布里打滚,对这个房间门很是喜欢。

  至于曜灵和容与,本也为他们准备了宽敞舒适的房间门。

  但在他们的强烈要求下,昭昭最终还是在自己的卧房内为他们收拾了两间门碧纱橱,待他们长大一些再搬出去自己住。

  像是膳房、试剑台、庭院、客舍之类的一应设施,围绕着主殿都已经修好。

  但其实匠师给的图纸上,还设计了能容纳更多弟子的偏殿,或是储存法宝的剑阁等等。

  不过,因为如今的宗门人数太少,用不上这些,昭昭便让他在设计时把地方空出来,待以后需要时再修建。

  昭昭正[yu]顺路去山门处取山下送来的朝食,却见门外站了一个[shu]悉的身影。

  “……阿舜?”

  来人正是数月前在牙行外分别的钟离舜。

  他知昭昭他们选在了明烛山落脚,又要修建数月,所以一直未来打扰。

  今[ri]在山下听闻明烛山的新宗门落成的消息,他才带了些在族中灵圃采摘的灵果,前来拜访。

  眼前的宗门,比他想象中的要漂亮许多。

  阔气奢华倒还是其次,放眼望去,山上夏花灿烂,山明水秀,紫翠丹房错落伫立在云雾缭绕的山间门。

  既有仙宫缥缈之灵气,又有山花烂漫之野趣。

  比起钟离氏围成四方的高耸宫阙,此地到处都漂浮着令人向往的空气。

  “是来找曜灵和容与玩的吗?正好朝食也送来了,与我们一起吃吧。”

  一旁的农妇递来热腾腾的朝食,昭昭付了钱谢过后,便邀请钟离舜进去。

  小男孩虽竭力表现得淡定,但听了昭昭的话还是难掩开心。

  不过他并没有忘记正事。

  “我不是来找他们玩的,是有件正事要与仙子说。”

  钟离舜从怀里取出一张请柬。

  “是即墨海涂山氏一族,他们不知从何处知晓我们认识,让我替他们将这请柬送给你们。”

  即墨海涂山氏?

  他们初来乍到,这几个月都在忙于修建新宗门,对即墨海的这些世家了解不多,昭昭并不明白为何这个涂山氏会给他们递请柬。

  到了内殿,众人皆在,昭昭将请柬放在桌上,简单说明了这件事。

  明决道人看了看那请柬,沉吟半晌道:

  “我们一行人虽竭力低调,但毕竟买地建屋,动静不小,即墨海的世家想要来探探虚实并不奇怪。”

  离风看向一旁直勾勾望着[rou]包子的钟离舜。

  “这个涂山氏,在即墨海势力如何?”

  钟离舜回过神来道:

  “除了钟离氏,便是涂山氏势力最广,这些年,即墨海许多世家都对涂山氏俯首称臣,很是厉害。”

  离风摸了摸下颌:

  “涂山一族源于青丘,与我一样都是妖族,青丘的涂山氏实力倒是不容小觑,就是不知道即墨海的这一脉强不强了。”

  在云梦泽,若有新商户入驻城中,也会去他们谢家拜码头。

  昭昭想了想,涂山氏的宴会他们肯定得去一趟。

  “那就师尊——”

  “老朽觉得,既然是如此正式的场合,还是得掌门亲去更为妥帖。”

  明决道人这时候反应极快,摁住昭昭道:

  “上次不是都说好了,这掌门之位由你接任,老朽年纪大了,还是更适合做一个客卿长老颐养天年。”

  昭昭在心中哼哼了几声。

  这时候知道说自己年纪大,钓鱼竿抡得虎虎生风的时候没见他年纪大?

  明决道人无心应酬,昭昭也只好放弃。

  倒是曜灵听说要去赴宴,格外积极,上蹿下跳地举手:

  “师尊带上我!我要去保护师尊!”

  左右只是一个寻常宴会,带上曜灵他们倒也无妨,只不过还未等昭昭开[kou],曜灵便被离风弹了个脑瓜崩。

  “我们大人的宴会,小孩儿上不了桌,在家待着吧你。”

  赴宴之[ri],昭昭才明白离风[kou]中的“大人的宴会”,具体是个什么意思。

  浸在无边夜[se]中的涂山氏宫殿,华灯如昼,笙歌阵阵从殿内传来。

  昭昭与离风两人在两排侍女的引路下,踏上长长的阶梯,还未至门[kou],就已闻见了香粉的味道。

  嗅觉灵敏的离风接连打了七八个喷嚏。

  昭昭正[yu]问他要不要塞住鼻子,忽见殿门敞开,丝竹管弦声骤然清晰,从殿内飘出一个妩媚多姿的女声:

  “明烛山之主姗姗来迟,真是让我们好等啊。”

  夜风一吹,离风打了个惊天动地的喷嚏,差点从台阶上滚下去。

  而昭昭却被灯火通明的殿内吸引了目光。

  入目所及,是大殿之上红衣如朱砂的女子。

  她面含[chun][se],笑靥如花,衣着华贵如九天神女,应该就是来之前他们打听过的,那位涂山氏的族长——涂山珑。

  而坐在下首的,也皆是各具风情的美人,不过细观她们的衣袍,都绣着各自家族的族徽,大概都是即墨海出身世家的女修。

  但更吸引昭昭注意力的——

  是这些美人周遭,比她们更加风情绰约的男子。

  昭昭这才后知后觉地想起一件事。

  离风之前好像说过,即墨海风俗与修界其他地方不同,有本事的女修身边都会有七八个夫侍随同,否则在旁人眼中就没什么排面。

  殿上一手托腮的涂山氏族长微微笑道:

  “宴会马上便要开始,还请明烛山之主带着你身旁这位夫侍,一同入席吧。”

  突然变成夫侍的离风:?

  昭昭拽着一脸想要与涂山氏族长打一架的离风朝席间门走去。

  落座之后昭昭才提起酒盏,对上首的女子笑道:

  “赴宴来迟,实在抱歉,我先自罚三盏,不过您误会了,离风并非是夫侍,而是我的妖使。”

  涂山珑意味深长地将离风上下扫了几眼。

  “这般姿容,只做妖使,岂不可惜?我夫侍众多,却独独没有犬族夫侍,不知明烛山之主可有兴趣与我[jiao]换一二?”

  涂山珑仿佛挑白菜的眼神已经令离风颇有不满,一开[kou]又打算要他去做夫侍。

  要不是昭昭第一时间门下令让他不许动还不许说话,此刻的离风早就扑上去抓烂她那张笑靥如花的脸。

  没听到昭昭第一时间门决绝,离风眼珠子转了转,落在昭昭身上。

  妖可杀不可辱!

  敢让他去做夫侍,他做鬼也不会放过她!

  想到刚才离风差点跟疯狗一样扑出去,昭昭就心有余悸。

  涂山氏在即墨海势力不小,离风要是轻举妄动得罪了人家,把他卖了都赔不了罪!

  昭昭面上未露出异[se],仍是和风细雨的笑意:

  “多谢涂山仙子的美意,不过这妖使已经用顺了手,离了他多有不便,只能婉拒涂山仙子的抬爱了。”

  涂山珑红唇微弯,眼[bo]潋滟,漂亮得连昭昭一个女孩子也会为之晃神。

  “无妨,既是你心爱之物,我也不便夺爱,今[ri]邀明烛山之主来此,反而是我要割爱给你,来人——”

  此话落下,珠纱帷幔后走出一排容貌秀丽的男子,看样子早已准备多时。

  昭昭心中顿时警惕起来。

  来时的路上她就在心中反复思考一个问题。

  涂山氏为何要让钟离舜来送这个请柬?

  多费这么一番功夫,是否有什么言外之意?

  “明烛山有了新主,我们涂山氏便送上几位夫侍,还请仙子莫要推辞,随意挑选。”

  昭昭看着这排姿容秀美的白狐,心中已经隐隐有了一个猜测。

  与钟离氏分庭抗礼的涂山氏,说不定就是在借钟离舜警告她——

  不要[cha]手钟离氏的事。

  今[ri],涂山氏尚可以礼相待。

  来[ri],若有冲突,涂山氏也可成为她们的敌人。

  殿内乐声悠扬,熏香甜腻,昭昭坐在席间门,却感觉到无形中的压迫感。

  良久,昭昭抬起头笑了笑。

  “好啊。”

  离风跟见了鬼一样瞪着她。

  “只不过,这几位涂山白狐,不太合我眼缘,并没有我中意的……”

  昭昭假意为难,正要顺水推舟地推辞,却不想涂山珑微微一笑:

  “你们谁人上前,为明烛山之主演示一下涂山白狐的本事?”

  眼前的一排白狐中,中间门那位上前走了一步。

  这位男狐狸[jing]生得[yin]柔婉转,望向昭昭时,狭长的桃花眼由棕变红。

  白狐笑盈盈地朝昭昭缓步走进,像是要从她的双眼,看到她心底最深之处。

  “涂山白狐,修媚术者,可随主人喜好,幻化出各种形貌。”

  “明烛山之主,您喜欢什么模样,奴都可变幻。”

  白狐在她眼中纷乱身影中捕捉到了一瞬的[bo]动。

  啊,原来是这一张脸。

  雾气缭绕,众人视线皆落在白狐身上,上首的涂山珑翘首以待,等着白狐按照对方的喜好幻化出一张脸。

  涂山狐族的媚术,没有人能拒绝。

  只要这白狐合了对方的心意,她便可顺势将人安[cha]进明烛山,监视他们的一举一动。

  不消一会儿,雾气散去,变换了模样的白狐露出真容。

  然而——

  涂山珑的笑意微微凝固。

  大殿内其余众人也不自觉地屏住了呼吸。

  昭昭回过神来,看着白狐变化出的那一张脸,心情平和地叹了[kou]气。

  她就知道。

  看清白狐面容的涂山珑瞬间门背脊僵硬的坐直了些。

  此人——

  此人喜好的类型,怎么与昆吾道君长得一模一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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