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了点吧？”老钱眉头微皱。

“钱叔，黑么？”李沐杰猛然抬头，看着老钱问道。

“我觉得有点儿多！”老钱毫不犹豫的说道。

“是么？”李沐杰点点头，再次看着老钱，问道：“钱叔，我头1次上手，不得自己赚点吗？”

“老弟，干这个不容易，你拿两个点真有点多，你看，我这儿哥们弟兄十几口子人，都指着这养家糊口呢？1个点，行不？”老钱吧唧吧唧了嘴，非常心疼，李沐杰要从中间扣两成的钱，不是个小数目，咬死不能松口。

“钱叔，时间不早了，我得回去了，要不然，我老婆就上表哥的床了！”李沐杰起身，笑呵呵地冒出1句。

老钱眯着眼看着李沐杰。

李沐杰也盯着他。

眼神相互打了几秒钟的架，最后还是老钱败下阵来，点头说道：“算咯，头1次打交道，算我送你1份见面礼。我8成5，你1成5。能做，我们就往下走，做不了，你回去睡老婆，我另找门路！”

“呵呵，谢谢钱叔关照！”李沐杰顿时咧嘴笑了。

谈好了最关键的利益分配，剩下的就是抽烟喝酒摆龙门阵，交流和加深感情。

感觉得出来，老钱是相当的看好李沐杰在老周团伙中的前途，1个劲儿地拍马屁说，日后国内粉面子市场的龙头老大绝对非李沐杰莫属。

聊天当中，李沐杰发现老钱这个团伙的人确实不少，而且不光是男的干，女的也干，不少都是夫妻档1齐上阵。

老钱是他们的领头人，主要负责联系卖家，其他的老爷们老娘们负责带货和押运，把货带到地方后，就请周天棒团伙帮忙联系买家。

买家在这条线上最具能量，他们把货拿到手之后，能在当地把货拆了，分散到各个娱乐场所，如果在红白两条道上没有相当的实力，这条路子很难趟得开。

这中间的差价带来的暴利相当的惊人，所以，才有了老钱、周天棒以及下线等等1大帮子人在前仆后继，铤而走险。

这条销售链条运转的过程中，这帮家伙分工明确，纪律严明，真正的卖家和买家不直接面对面谈，而通过1个都信得过的中间人，把价格和数量谈妥，然后由马仔1手交钱，1手交货，几乎没有闹出过像电影里描写的那种黑吃黑的火爆场面。

凡是有争议的人要么被淘汰掉，或者干脆被处理掉。

因此，留给警方破案的线索较少，即使抓住了交易中的1两个马仔，也审不出他们幕后操纵的大人物。

所以，这1次步长帅把侦破的重点放在中间联系人周天棒身上，就是希望能抓住1两条大鱼，彻底摧毁这条利益链上的源头及临江市的幕后黑手。

让李沐杰意外的是，老钱这伙人里，大多数都有兄弟亲戚把命丢在了这桩买卖中，只有少数几个主力队员，还暂时保持着完整的家庭。

用斗地主那哥仨的话说就是：“老子只要不特么亡命1蹬腿，家里的人就安逸，如果老子把命搭进去了，还得有人出来赚钱，1大家子总要养活不是？！”

李沐杰听到他们的话以后，再次扫了1眼简陋的屋内，忍不住出言问道：“辉哥，你们要钱做啥子用啊？”

“有钱啥子不能干？盖房子，讨婆娘，养娃儿，种菜种粮喂猪放羊，干啥子不行嘛？”还没等辉哥回答，旁边那个小年轻的抢答了1句。

李沐杰听着他的话，莫名有1股想扇死他们的冲动，犯着枪毙的死罪，回头想的还是老婆孩子热炕头，脸朝黄土背朝天的活路，这让人说什么才好呢？可反过来又1想，人家本来追求的幸福就很简单，你让他去周游世界，他倒是出的去么？

“嘀铃铃！”

就在李沐杰无比纠结的时候，桌子上的电话突然响了起来。

“扑棱！”

秦霄贤跟吃错药了似的，猛然坐起来，看着李沐杰，冷冷的说道：“老弟，接电话！”

“我也不聋，能听见！”李沐杰扫了他1眼，伸手拿起了电话，喘了口粗气，直接按了免提键。

“喂，晚上好哇！”电话是下线打来的，也就是在站前广场，让李沐杰喊“我是2傻子”的那个家伙。

“好个毛啊，我特么是2傻子！”

“呵呵，还生气呢？不就开个玩笑么，你记仇了？”

“必须得记啊，当着我老婆和那么多大妈，太特么伤自尊了。”

“哈哈，自尊比人民币还好么，要不，我卖你1个，你给个价呗！”

“行啊，那你给我每个加1成，行不？”李沐杰1点不客气漫天要价。

“操，小兄弟，猛啊，你比老周黑多了。”对方骂了1句，问：“不扯没用的，你直接说，手上能有多少货吧！”

“3个巴掌！”

“好，明晚十点，我们还在长途汽车站的站前广场碰头，老价钱，老规矩，拿钱交货！ok？”下线也干脆利落的说了1句。

“ok！”李沐杰满口答应。

“对了，你只能来5个人！哎，带上你那个漂亮老婆哈！”下线又补充了1句。

“打篮球呢，还有人数限制？搞不搞替补啊？还必须带老婆？狗带不带啊？”李沐杰皱眉，开玩笑似的1连问了好几句。

“呵呵，我也只带5个人。实话实说吧，你们的人我无所谓，关键是上线的人太特么生猛，人多了我害怕！狗就别带了，叫起来容易暴露。”下线1笑，直接挂断了电话。

见过面，信任感就完全不1样，谈起事来干脆利落，基本上不用搞扒皮下水枪顶脑门这种危险动作。

老钱1伙子人都屏住呼吸，听到这里，顿时喜上眉梢。

这也就意味着，明天把货交出去，大把大把的红票子就到手了，回家盖房子，娶婆娘，养娃儿，喂猪放羊，种菜种粮，又可以滋滋润润地过上小半年，不急不缓地等下1批货出来。

通过这1番对话，老钱更加坚信，李沐杰这个小兄弟有魄有量有智商，将来1定会接过周天棒的大旗，成为这个行业的领军人物。

“钱叔，带我去看看货吧。”李沐杰抓着手机，冲老钱说道。

“呵呵，不得行，老周没跟你说过，货肯定跟我们不在1起。”老钱呲牙笑道。

这帮家伙，果然狡猾，鸡蛋不放在1个篮子里的安全规则，运用得炉火纯青，怪不得步长帅有内线也不敢动手抓捕，这边的人1惊，那边守货的人得到信号，肯定溜之大吉。

最好的抓捕点，就是上线与下线钱货两讫接头交易的时候，既能人赃俱获，又能1网打尽，也就是说，明天晚上才是最好的时机。

想到这里，李沐杰不由自主地瞟了潘辉1眼。

潘辉的脸上似乎也挤出了1个暧昧的微笑。

“嘀铃铃！”

李沐杰抓起桌子上的另两个手机，正准备告辞，老婆专用手机又响了起来。

“喂，老婆？”李沐杰还是按了免提键，直接问道。

“小杰子，你到底回不回的？”陈兰兰尖锐的声音再次在房子里回响。

“呵呵，怎么啦，1个人不敢睡啊？”李沐杰假装潇洒，调侃着问道。

“女人，胆子小不行啊？你少啰嗦，回不回，给个话，不回，我陪老周睡去了！”陈兰兰几乎抓狂的叫道。

这1回，没人忍着，潘辉、秦霄贤、斗地主3人组都笑了。

只有老钱面无表情，异常严肃。

“你敢？”

“就敢！”

“行了行了，别骚了，我马上就回！”李沐杰暗暗好笑，陈兰兰说她去陪周天棒，那完全就是扯淡，肯定是步长帅担心自己出事，才指使她又打电话撒泼，探听情况。

“赶紧的啊，要不，我特么睡着了，你不许骚扰我啊！”陈兰兰声音变得轻松起来，说完就挂了电话。

“麻痹的，才入秋，就开始叫春了。哇哈……！”李沐杰打了个哈欠，说：“走了，回家收拾这骚婆娘！”

李沐杰故作轻松，接听电话的时候，注意到老钱站在门口，也在用对讲机叽里哇啦地说着什么，脸色阴晴不定。

老钱接完了对讲机，把秦霄贤叫过去商量了1下，秦霄贤不断点着头，然后两人走回来，秦霄贤说：“我送你回去，不过，我们要先处理1件家事。”

“过来，过来，都过来！”秦霄贤喊了1嗓子。

潘辉急忙颠颠跑来跑去，把斗地主3人组以及在门口放哨的1条汉子都喊到了小课桌边。

老钱与秦霄贤低语了几句，秦霄贤冷冷地看了李沐杰1眼。

李沐杰心中不由的1紧，心跳加剧，难道自己得意忘形，做错了什么，让他们发现了破绽？

秦霄贤的目光扫过在场每1个人，缓缓道：“刚才接到报告，我们中间，有警察派来的卧底！”

李沐杰咽了1口唾沫，几乎能听到自己呼吸的急促声音，嘴唇很干，后背开始冒汗，太阳穴突突在跳，完蛋了，露馅了，早知道不要当什么英雄，当狗熊不也挺好的。

这帮家伙是好惹的么，刀口舔血，杀人不眨眼，这回怕是要挂了。

完了！冤仇未报身先死。

小姑姑还指望我成就1番事业，替父母伸冤，为百姓造福呢。

还没有跟韩玉轩说1句“我爱你”，朱宝和黄燕都还等着要嫁给我呢。

姑父他们还盼望着早日抱上大胖孙子呢。

屯里村的村民还等着我带领他们脱贫致富呢。

……

这1切都成了泡影，自己的生命将会消逝在这不知名的仓库中，或许会被1把火烧成灰烬，或许大卸8块，或许丢进龙阳湖，总之再也见不到明天的太阳了。

老钱慢慢的走着，慢慢的说着：“我把你当兄弟，你却把我当傻瓜，亏我这么信任你，现在你给我认错道歉，我可以给你留个全尸。”

死就死吧！李沐杰光棍脾气上来了，正要暴起反抗放手1搏，忽见秦霄贤脚尖挑起1根棍棒，抄在手中，抡圆了砸向潘辉的脑袋。

听到脑后风声，潘辉下意识的侧身躲闪，棍子砸在后背上，发出了1声闷响。

潘辉痛苦的哼了1声，拔出别在裤腰带上的短猎枪，抬手就朝老钱射击，只听“咔哒”1声轻响，并没有子弹发射出来。

“你的撞针早被我换了。”老钱冷笑。

冬泳怪鸽再次抡起棍棒，将潘辉手中的枪砸飞，1脚飞踹过去，潘辉倒是条硬汉，踉跄着退了几步，依然屹立，脸上挂着坦荡的微笑。

老钱走过去，和潘辉面对面站着，嘴角抽动，1字1顿的问道：“说，谁是你的同伙？”

潘辉说：“钱叔，别问了，我认了。”

秦霄贤深吸1口气，再次抡起棍棒，砸向潘辉的脑袋。

“噗通！”

风声中，潘辉竟然跪了下来，冷冷看着老钱，说：“钱叔，我错了，求你看在同宗同族的份上，给我留个全尸！”

秦霄贤砸了个空，再次挥起了棍棒，老钱摆了摆手。

老钱扇了潘辉1个嘴巴子，恨恨地骂道：“潘辉，你跟我了这么久，我对你那么好，你居然还给警察当卧底，你特么还有冒得良心？我说过多少次，我最恨的就是叛徒内奸卖家贼！”

“钱叔，我真不想干了，我要回去陪婆娘和娃儿。”

“不想干，可以滚，别出卖弟兄们唦。”

“钱叔，我也是没办法……”

“别说了，捆起来！”

“咣当！”

秦霄贤丢开棍棒，捡起地上的尼龙绳，与斗地主3人组1起，将潘辉捆了个严严实实。

李沐杰纹丝不动，心中吃紧，心跳渐渐恢复平静，不过另1种焦虑浮上心头，没想到潘辉真是卧底，不禁同病相怜起来，这伙计怕是活不成了，看他年纪应该有妻有子，可怜从此妻子见不到丈夫，儿子见不到父亲，可偏偏自己又无能为力。

老钱看了看李沐杰，阴鸷的目光依然令人彻骨寒冷。

“见笑了，当着你的面清理门户。”老钱说道，冲秦霄贤点点头，说：“送赵老弟回去吧。”

秦霄贤上来，又用黑布蒙住了李沐杰的眼睛，牵着他往外走。

小黄也被带过来了，紧挨着李沐杰的腿，跟着往前走。

李沐杰汗津津的，能听见潘辉被人拖着，可能还被同仇敌忾的斗地主3人组拳打脚踢，发出1声声的惨叫。

上车，又开了十几分钟，下车之后，李沐杰眼睛上的黑布被解开了，他看见捆着的潘辉被扔在了地上，头上身上都是血，蜷缩在地上。他很想过去再看潘辉1眼，可是他不能这样做，78双眼睛正死死盯着他。

冲锋舟停靠在江边，秦霄贤领着李沐杰和小黄上去了。

老钱1挥手，斗地主3人组拖着潘辉到了冲锋舟上。

秦霄贤在潘辉的身上绑了1块片石，然后把他粗暴地推到船舷边，抬脚就要往江里踹。

老钱叫停，用方言说了句什么。

冬泳怪鸽抬起头，对李沐杰说：“老弟，你送他1程吧。”

李沐杰摇头，冲老钱说：“钱叔，你们清理门户，不该我动手吧？”

老钱阴笑着说：“老弟，我们是合作关系，你帮我处理了这个叛徒，我就信你，把你当兄弟唦，要不然，买卖不好往下做咯。”

李沐杰低头看看潘辉，从对方眼中看到了欣慰和肯定，他知道，潘辉此时肯定抱定了求死之心。

潘辉死定了，自己不动手，他也会死，如果过于迟疑，反而会引起对方的警惕和怀疑，这个老钱分明是这伙人当中的智囊人物，此刻他正和手下低语，似乎没看向这边，但李沐杰知道，这只老狐狸1定留意着自己的1举1动。

李沐杰瞬间做出了决定，他弯腰将潘辉提了起来。

潘辉仰靠在船舷边，看着李沐杰，脸上血淋淋的，让人看了心里瘆的慌。

此刻，李沐杰多想喊1声战友啊，可是他什么也没说，双手揪着潘辉的衣领子，紧盯着他的眼睛，微微点了点头。

潘辉忽然笑了，他好像理解了李沐杰的意思，笑容很洒脱，很诡异。

“噗通！”

李沐杰猛踹了1脚，潘辉仰面倒进了水中，片石随着1同滚了下去，水花溅起老高，打在李沐杰的脸上，模糊了他的眼睛。

李沐杰抹1把脸上的水，狠狠地啐了1口，骂道：“真特么晦气，赶紧送我回去！”

这个时候，李沐杰才发现，他把潘辉踹进江里的全过程，都被秦霄贤用手机拍摄下来了。

老钱站在岸边，脸上挂着微笑，好像什么都没发生过1样，缓缓地向李沐杰挥手。

冲锋艇呼啸而起，激起层层浪花，很快穿越了龙阳湖，抵达了棋盘洲农场的岸边。

1路上，李沐杰心情很糟糕，没和护送他的秦霄贤说1句话，只是搂抱着小黄，默默地望着漆黑的夜空。

李沐杰目送着冲锋舟消失在湖面上，并没有急着离开，插在了湖边的沙地里，静静地看着3点星火在江风中忽暗忽明，直至烟消火灭。

小黄1直蹲在李沐杰的身旁，1动不动地看着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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