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州衙门。

黄裳正在后院练太极拳，却听到有人来报，朝廷的李宪李公公带着一些人，要见自己。

黄裳是个老官僚了，自然认得李宪是谁，听到李宪到来，不由皱起眉头。

这李宪在神宗时期，确实显赫一时，算是封疆大吏级别的宦官。

但是一朝天子一朝臣，高太后临朝后，李宪被弹劾“贪功图名，罔上害民，贻患国家”，被连贬为左千牛卫将军。

这左千牛卫将军，是个从三品待遇的虚衔，并无实权，而且李宪一向在陈州养老，黄裳想不到这家伙为什么来苏州来。

但李宪毕竟曾经是个体面人，黄裳就换了一身衣服，准备去见李宪。

不多时，在公堂上，黄裳见到了李宪。

却见李宪带着十几名太监，摆出了很大的阵仗。

黄裳心中不喜，淡淡道：“李大官，你不是一向在陈州养老吗？怎么，陈州待的不舒服，要来苏州养老了吗？”

读书人一向和宦官不对付，黄裳也是读书人的一员，自然犯不着和李宪客气。

一个进士出身的文官，要对宦官低眉顺眼的话，反而会让同僚瞧不起。

若李宪是当权的宦官也就罢了，一个过气的宦官，就算是有心溜须拍马的人，也犯不着巴结这号人。

“上有天堂，下有苏杭，苏州确实是个养老的好地方。不过咱家不是来养老的，而是奉了官家的诏令，在苏州办差。”李宪淡淡道。

“官家似乎还没有亲政吧？”黄裳皱眉道。

“对啊，所以官家只是派了自家的家奴来办差啊！我们这些太监啊，都是官家的家奴，官家派家奴办事，也用不着亲政！”李宪道，“正如黄知府你差使自家的仆人，也用不着当官。”

黄裳也懒得和李宪争执，说道：“好吧，李大官你来苏州有何公干？还专程大驾光临，莫非有什么鄙人可以帮忙的地方？”

黄裳不喜欢李宪，但大家都是体面人，他也不打算得罪李宪。

如果李宪是想让他这个地方父母官帮个小忙的话，看在哲宗天子的面子上，他也会做个顺水人情。

不过要是要求过分了的话，黄裳也会婉拒。

大宋朝的官员，可都是士大夫。

士大夫是与天子共天下，又不是天子的家奴。

李宪开门见山道：“咱家有几句话，想问一问黄知府。”

黄裳觉得有些怪异，但也没往心里去，说道：“问吧！”

李宪道：“请问黄知府，知道慕容复此人吗？或者说，认识慕容复此人吗？”

黄裳道：“自然认识，慕容团练使，是我之好友。怎么了？”

李宪目光幽深，看着黄裳的脸庞，追问道：

“仅仅是你的好友吗？据我所知，慕容复和你的关系可不一般，你可是帮慕容复遮掩了好大的事业。”

黄裳心中一惊，暗想：难道我拜慕容复为师的事情，被这个死太监知道了？拜一个年轻人为师，是有些丢人，不过这年轻人是谪仙之姿，师承陈抟祖师，也不是不可以说。

于是，黄裳犹豫了一下，说道：

“李大官果然慧眼如炬，我和慕容复的关系，还要更复杂一些。我们亦师亦友。”

李宪道：“这慕容复是你的弟子？”

黄裳道：“其实，我是慕容复的弟子。”

李宪微微有些惊讶。

黄裳解释道：“慕容复师承陈抟祖师，陈抟祖师化身逍遥子，开创了逍遥派，慕容复现在是逍遥派的掌门。我一向喜欢求仙问道，益寿延年，所以拜了慕容复为师，学习长生之术。别看慕容复年纪轻轻，他却学究天人，更有一颗对百姓的悲悯心，苏州百姓有了他，算是有福了！”

吴用的行动非常迅速隐蔽，到现在为止，黄裳还不知道慕容复已经把苏州的四大家族连根拔起了。

毕竟，死人短期内是不可能传递消息的。

那四个漏网之鱼，是在外面游学，被锦衣卫追杀，要不是李宪的人突然插手，也会被灭口。

“逍遥派！原来这慕容复，竟然是这一代逍遥派的掌门，难怪会生死符！”李宪感叹一声，随后厉声道，“所以，你就相助反贼慕容复谋反！黄裳，你是先皇钦点的进士，你却辜负皇恩，与反贼勾结，密谋造反，真是罪大恶极啊！”

黄裳惊的目瞪口呆。

怎么好端端的，自己就成反贼了？

岂有此理！

当真是岂有此理！

黄裳大怒道：“李大官，我敬你对本朝有功，才如实回答你的问题，但你居然敢凭空污蔑我！我对皇宋忠心耿耿，天地可鉴！你竟然说我是反贼！真是荒谬！而且慕容复明明是朝廷授予的苏州团练使，怎么可能是反贼？你不要乱说话！”

说罢，黄裳挥挥手道：“送客！”

李宪道：“涉及谋反大案，你还想这么糊弄过去？咱家现在主管皇城司，黄知府，跟我去皇城司一趟，我请你喝茶！”

黄裳也是官场的老油条，才不会中李宪的奸计。

真跟李宪去了皇城司，那就是李宪说什么就是什么了。

哪怕李宪说太祖皇帝是黄裳烛光斧影劈死的，黄裳也得认罪。

无他，三木之下，何求不得？

唐朝的宰相狄仁杰落到了来俊臣手中，都痛快的承认了自己想要谋反，幸亏当时武则天还没有老糊涂，狄仁杰也递上了血书，武则天知道狄仁杰不可能谋反，才查清此事。

但事后武则天问狄仁杰为什么要承认，狄仁杰说，我要不承认的话，就见不到陛下你啦！

周勃在汉朝可是诛杀吕氏一族的勋贵首脑之一，落到一个卑微的狱卒手中，都差点被折腾死。

黄裳知道，自己只要进了皇城司，那真的是没罪也得变有罪了。

尤其是涉及谋反的事情，这些狗太监就是冲业绩，也得办了自己。

正所谓：坦白从宽，牢底坐穿，抗拒从严，回家过年！

身为官场老油条的黄裳，果断的选择了抗拒从严。

“来人，把这些太监给本官轰出去！”黄裳大声道，“李宪，你一个区区被罢黜的太监，没有皇命在身，居然敢诬陷一州知府，你当我官场上没有朋友吗？快来人，不用怕，他们没有圣旨！”

随着黄裳一声令下，衙门的衙役纷纷上前，打算驱逐掉李宪等人。

“打折了腿。”李宪只说了四个字。

他的那些太监属下们，便纷纷上前，三招两式，就把衙役们的腿都给打折了。

衙门里，惨叫声顿时不绝于耳。

“李宪！你疯了！”黄裳惊怒，“我看你才要造反！”

李宪道：“无需多言，拿下黄知府和其家眷，押入皇城司审理！慕容复者，窃国大盗，一切和慕容复有关的人员，都要从重从严处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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