霍云朝曾多次攀上西山进行实地考察，跟王县令、郑少玄集思广益，反复商讨才敲定炸山采石的路线图。

炸山采石的准备工作，需得先将那些碍事儿的树木和灌木等清理掉，一来是开拓视野，方便放置黑火药；二来是最大限度地保护好点燃黑火药的士兵的生命安全；最后就是减轻搬运修筑河堤石材的工作量。

经过以上的三种考量，划分区域定向爆破的工作显得尤为重要和突出。

王县令特意在县衙对衙役们进行专项培训，要求他们务必要按照规矩行事，结果发现衙役们的服从性不足，必须得请强有力的外援才能保证完成好工作。

为了更方便快捷地操作，王县令专门申请跟地方驻军要来十名跑得快、胆量大、上过真正的战场厮杀过的老兵前来相助。

十名老兵在军中的威望颇高，哪怕他们听过霍云朝的光辉事迹，心底里仍旧是有几分瞧不上自荐入赘的男人。

“侯爷又如何？还不是个倒插门女婿？我怀疑是喊我们十个来当苦力的！”

“上头该不会是安排我们去种红薯吧？我还没见过新鲜红薯呢。”

“你们想得真美！我们是去挑石头、拉树枝！瞧见没？”

……

十名老兵油子远远瞧见西山脚下乌泱泱的人，他们不由得面露怒色，转头质问给他们带路的衙役：“我们到底来这里做什么？”

衙役一问三不知，回答不上来就被十名老兵恶狠狠地瞪着，他又怕又急，结果他越着急越嘴笨，辩解的话都说不出来。

老兵们你看我我看你，一把将碍眼又碍事的衙役推倒在地，直直往西山脚下唯一一辆马车奔袭过去。

“嘭——”

暗卫乙一脚踹飞最先靠近的老兵，下一秒他手中的大刀刀尖指向一名老兵的脖颈：“冒犯平乐侯者死！”

霍云朝在马车里哄小福宝睡午觉，骤然间听到嘈杂的动静，小福宝的瞌睡虫被吓跑了。

霍云朝一手抱着胖闺女，一手掀起草帘：“贾二，发生何事？”

“侯爷……”

不等暗卫乙回答，老兵中走出来一人：“拜见平乐侯！小人乃是县太爷从军中抽调过来的百夫长！”

“百夫长？”霍云朝不懂军队里的事情，他不懂百夫长算什么级别的官，反正不会比他身份高，“你们这般气势汹汹地冲过来，意欲何为？”

百夫长生了双灵活的眼睛，眼力极佳，他注意到霍云朝隐隐有些怒火，暗道一声不好：这些达官显贵最爱面子，他们这般行事冒犯到平乐侯，怕是要吃大苦头了。

百夫长绞尽脑汁也没掰扯出一句文雅的话，干脆有啥说啥：“回侯爷的话，小人是想请示侯爷，我等十人该做什么事。”

霍云朝细细观察着这十名老兵，视线落在他们身上的衣裳：“你们的衣裳是朝廷派发的吗？”

百夫长明显怔愣住了，他接收到暗卫乙凶残的视线，赶忙反应过来点头：“回侯爷的话，小人的衣裳不是朝廷派发的，是这次来西山帮忙，县太爷特别赏赐的衣裳。”

过去五年里，没什么大的战事，哪怕作为百夫长，他的军饷隔三差五就要延迟发放，甚至还会被克扣。

朝廷哪来的衣裳派发给他们？朝廷不让他们活活饿死就算不错了。

百夫长满腹牢骚无处倾诉，内心的负面情绪全部写在脸上。

霍云朝仔细打量着百夫长，发现他身材消瘦，脸颊凹陷可见骨头，再看他匪里匪气的气质，心里不由得多出几分疑虑：这十个匪里匪气的士兵，当真适合掌控黑火药吗？

“贾二，放下你的刀。”

霍云朝听到那被贾二抵住脖颈的老兵发出痛呼声，扫了眼他脖子上的血，总算发号施令。

百夫长眼疾手快地拉着那名脖子沁血的老兵，跪谢霍云朝：“谢谢侯爷不杀之恩！”

目送着百夫长等人离去，霍云朝有些好奇地问暗卫乙：“贾二，我没记错的话，王大人说的是请来了十名军中好手？”

暗卫乙嗤之以鼻道：“侯爷，除了那百夫长之外，其他九人就会些三脚猫功夫。”

“贾二，你是从小受到最顶级的训练，百夫长他们拍马也赶不上你的十分之一。我好奇的是他们在军中应该是能排得上号的，可他们看起来只比流民好一点点啊。”

暗卫乙想了想说：“侯爷，地方驻军的军费全靠朝廷拨款，一层层拨下来，真正到百夫长等人手里的银钱，怕是无法支撑他们的一日三餐。”

霍云朝沉默片刻，他只在历史书和影视剧里听说过军费会被克扣，一线士兵常年没有军饷，全靠大将军掏家底养着兵的事情。

作为21世纪的人，霍云朝对军人有着极其崇拜的敬意，因为军民一家亲，一旦有天灾人祸，军人就会冲在最前头，保家卫国不只是口头上说说而已，而是身体力行地实践。

因此，霍云朝好奇问道：“如果真有什么天灾人祸，这些士兵会不会被派来抢险救灾？”

暗卫乙一脸诧异地看着霍云朝：“侯爷，士兵只负责打仗。”

霍云朝又问：“那不打仗的时候，士兵们在干什么？”

提到这问题，暗卫乙又从鼻腔里发出一道不屑的嗤笑声：“装模作样地训练，吃空饷。”

霍云朝越想越觉得不对劲，“这样不对啊。士兵就这么养着吃军饷？问题是百夫长他们看起来也没多健康，远不如我们村那些汉子壮实。”

暗卫乙不再吭声。

他知道地方驻军的军费被层层盘扣，真正发到士兵手里的就是九牛一毛，保证士兵们活着才能跟朝廷要军费，等要来军费才能吃空饷。

霍云朝当即下定决心：“不行，军中有这么多劳动力不用，白养着他们吃空闲太浪费了！”

暗卫乙一听这话就急眼了：“侯爷，您别插手地方军政大事！万一捅破了天，小人拼死也护不住您！”

霍云朝没那么傻到要跟那些吃空饷的达官显贵硬碰硬，他只是提出合理诉求：“贾二，你想啥呢？啥叫我捅破天？我这里缺人手，放着那么多吃白饭的士兵不用，那不是天大的浪费吗？你不用担心我，我才不管是谁打着士兵的旗号吃空饷。我要的是人手，越多越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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