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范这话刘杰没明白啥意思，见刘杰1脸诧异，老范叹了口气。

“刘主任，不怕你笑话啊，我们1队在中心校住宿的孩子有十1个，说好听点儿是让孩子们好好学习，用知识武装自己，其实我是在甩包袱，因为队里养不起那么多闲人啊。”

刘杰更蒙了，心说这都啥年月了？1个生产队还能差孩子1口吃的？

老范摸了摸赵明的脑袋。

“那些孩子都跟赵明差不多，都是5保户家庭，不是爹妈死了，就是饿跑了找不见人，几乎都是跟着老人过，咱们大队人多地少，干活的都吃不饱，还要补贴没劳动能力的5保户，哎……”

老范叹着气说不下去了。

到了老范家，刘杰真相信1队穷了。

他去过朝族屯，那4个屯子你去任何1家，大米饭不用说，菜也能凑4个碟8个碗的，还能有点儿荤腥。

你在再看老范招待客人的饭菜。

唯11个硬菜就是摊鸡蛋，剩下的就是土豆炖豆角，烀茄子烀南瓜，主食是苞米面糊糊和2合面发糕。

招呼刘杰和赵明上炕，老范脸上有点儿尴尬。

“刘主任，咱屯子就这条件，细粮也就过年的时候能吃上点儿，肉就更别想了，你可别嫌弃啊。”

刘杰忙摆手：“老范大哥客气了，我就是个插队知青，也吃过苦挨过饿，有啥嫌弃的？我看9队还有我们2队都种了些秋菜，卖到城里换点儿0花钱，咱们屯子咋不搞副业啊？”

老范本来脸上褶就多，1听这话脸更抽抽了。

“刘主任啊，这1道儿你也该看清楚山里啥条件了，我要是有种菜的地，还不如多种点苞米呢。

再说咱这儿是蹩脚旮旯，离公社都好几十里地，更别说县城了，汽车上不来种菜卖谁去？都不够油钱呢。”

老范说的都是实话。

依着刘杰的意思，他是想劝老范解放思想，搞多种经营，可这山沟里条件如此险恶，你解放啥思想也白扯。

吃完午饭，老范先领着刘杰去了赵明爷爷家。

1间破破烂烂的土房，土坯墙都用木头支着，窗户门上1块玻璃都没有，蒙的塑料布都坏了，被风吹得哗哗直响。

老范在门外喊了几声，破木头门吱呀1声开了，出来个老太太，1看见赵明立刻就哭了，1把将孩子搂进了怀里。

土坯房里就1铺炕，炕席都烂得大窟窿小眼子的，屋子让烟熏得黑乎乎的，大白天光线都极差。

赵明爷爷躺在炕上大口喘着，看见有人进屋勉强摆了摆手。

家访本来应该跟家长说1下孩子的情况，可1看赵明家这条件，刘杰满嘴苦涩，啥都说不出来了。

用家徒4壁来形容老赵家都是夸奖，西山墙都裂着缝，呼呼往屋里灌风。

这房子随时都能塌，哪还叫家啊？

老太太抱着赵明哭了1会儿才反应过来，用笤帚疙瘩掸了掸炕沿，招呼老范和刘杰坐。

“老婶子，这是中心校的刘主任，是你家赵明的老师，人家是来家访的。”

1听是老师，赵明奶奶1个劲作揖：“可谢谢领导了，我孙子多亏了学校养着，现在孩子小啥都不能干，等将就到小学毕业就能挣工分了，我都把棉袄棉裤准备出来了，寻思求村上的车把式，哪天顺道给孩子捎去。”

老太太说话倒是真实在，送赵明上学就为了让学校帮着养活。

刘杰没法评判这想法对错，在这间濒临倒塌的破草房里，什么道理，什么口号都显得苍白无力，赵明奶奶的想法已经单纯到了极点，就是让赵明能活下去。

棉袄棉裤1看就是用大人的衣服改的，1个补丁挨着1个补丁，摸上去里面的棉花都擀毡了。

“老师您别笑话，这还是把他爷的棉衣毁了做的，老头儿兴许都熬不到过年，棉衣留着也没啥用了。”

老太太又开始搂着赵明抹眼泪，老范也唉声叹气的。

刘杰攒了满肚子的话1句都没说出来，只能看着赵明说了1句：“今晚好好陪陪你爷爷奶奶。明天跟我1起回学校。”

离开赵明家，刘杰又走访了6家，虽然条件比赵明家好1点，但每1家都是在贫困线下挣扎求活，越看刘杰心里越难受。

俩人往大队部走，边走老范边叹气。

“刘主任你也看见了，这就是我们大队的现状，能把孩子扔学校让国家养着的只占1部分，有些孩子多养不起的，就把孩子送人了。

都是自己身上掉下来的肉，但凡有点招儿谁能舍得？

老孔为了孩子们挨家挨户作动员，讲道理社员听不懂啊，我们1队文盲占了1半以上。

最后为了让孩子上学只能出此下策，把孩子弄学校养着，平心而论，我真的很感激孔校长，他可不光是在教书育人，而是在救这些孩子的命啊。

哪怕这些孩子学习差没出息，起码能健康长到十56岁，小学毕业就能回来顶门立户挣工分了，所以中心校对贫困社员来说，不只是学校，还是孩子们活下去的希望。”

刘杰1直低着头抽烟。

烟草的辛辣刺激着他的味蕾和喉管，才能让他感觉到自己不是在看电影，这1切都是真的，不是在忆苦思甜。

走这么几家天就快黑了，刘杰跟着老范回家吃晚饭，晚饭1点没变，只是苞米面糊糊换成了高粱米水饭。

老范本想让刘杰在他们家住，可刘杰执意睡大队部，没办法老范给他抱了1床被子，刘杰就睡在了队部的躺椅上。

心里有事，刘杰翻来覆去咋都睡不着。

赵明眼中的那种无助和渴望，就像1根刺，时时刻刻刺痛着他的神经。

而整个1队又有多少跟赵明1样的孩子？

在他跟家人都为如何果腹操心的时候，你跟孩子跟家长谈理想谈抱负？

归根结底想改变农村现状，首先得解放思想，1队也有谁都无法比拟的地理优势。

1队人多地少，又到处是荒山坡，完全可以因地制宜搞养殖业。

可他都能看明白的问题，当队长的老范会看不懂？

到底是什么制约了1队的发展？

是僵化的思想，还是空空如也的口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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