除夕夜的大锅饭，一直吃到天黑。

  入了夜之后，天气越来越冷，大锅饭里加了一次又一次的水，烧开了一次又一次，到后面都几乎没有肉味了，大家才逐渐散去。

  人群虽然散去，但空地上的篝火却是一夜都没有熄，村里没有爆竹，点一夜的篝火驱除邪祟，也能将就将就。

  年初一，村里人大都睡了一个踏踏实实的安稳觉。

  一般初一都会去祭拜祖宗，有祠堂的还会开祠堂，有条件的也会去烧香拜佛，不过随着进了山，这些习惯就全都取消了。

  年初二，是该回娘家的时候，村里大多数妇人的娘家都是其他村的，现在早就联系不上了，大家也就三三两两的开始串门聊天。

  只有李少才家，老丈人就住在不远处，虽然夫人已经过世，但毕竟老丈人一家还在，初二一大早，李少才就带着孩子们去了柳老大家里。

  两个儿媳带了一个藤筐，里面可能装了点吃食。

  李少才则精挑细选了一块方正的木片，拿出自己许久没有研磨的墨，一气呵成在上面写了一个大大的福字。

  十分寒酸，但确实已经拿不出来别的了。

  柳老大刚一开门，走在最前面的李少才就把那个自己写的福字送到柳老大面前，“爹，福气到啦。”

  柳老大愣了一下，赶紧伸手接过那块木片，喜滋滋的带着几人走了进去，“你们有心了，快进来。”

  听到动静的元宝和初三也都从房间里挤了出来，一个两个都扑到李倩巧身边，一人抱了李倩巧一条大腿。

  现在大冬天的，烧火炕废柴，两个孩子就暂时跟着柳老大一起住，等天气暖和了再回他们自己的房间。

  柳老大把木片放在堂屋摆好，就赶紧去了厨房，元宝和初三就扯着李倩巧往屋里走，“进来坐呀！炕上可暖和啦！”

  两个孩子带着，大家也就一起进了里屋。

  主要是堂屋的板凳也不够，他们这一大家子根本坐不下，只能三三两两的挤在炕上。

  没过多久，柳老大就端着一碗青麻子回来了，“我看村里的孩子们好像都喜欢嗑这个，也给孩子们留了点。”

  柳老大看了一眼老二媳妇叹了口气，最终还是什么话都没说，长辈之间的矛盾，他也不好迁怒到子孙辈。

  更何况，当初柳家那群人逃散的时候，怕是也没有知会这丫头一句。

  “明年开了春，你们家种什么？”

  李少才也转头去看老大，他们家农活都是老大在负责，家务活全都是老大媳妇在负责，他很少过问，连家里有点什么粮种都不太清楚。

  “我们家里存了高粱、谷子、小麦，还有点大豆、稻子什么的，我打算今年开出来的荒地种高粱、谷子，再另外开上一分地，试着种种稻子。”

  “你们还带了稻子？”柳老大都惊呆了，“你们会种吗？”

  在场所有人都诚实的摇头，“爹说了，稻子要种到水里，至于怎么种，我也不清楚，先试试看。”

  柳老大赶紧摆手，“哪有那么容易！可不是一开始就种到水里的，那不淹死了？”

  李少才一听，不禁眼睛一亮，“爹，你会种水稻？”

  柳老大摇头，“我也不会种，只是知道个大概，以前去南方做买卖的时候，有一次正好赶上他们插秧，我就顺嘴问了一句，要先种出来苗，再移到水田里的。至于怎么种，水多深，这些我完全不懂。”

  李少才反倒是如同醍醐灌顶，他以前也听说过插秧什么的，一直想不明白，为什么要插秧，秧从哪儿来的，柳老大这么一说，他倒是想明白了。

  “要不爹教教九思和唯仁？”

  “这……”柳老大其实也不太想管，主要是他自己都一知半解，完全搞不明白，怎么教人？

  停顿了半天，柳老大才无奈的开口，“你们留的水稻种子多吗？”

  老大挠头，有点不好意思，“也不是很多，就半斗的样子。”

  半斗，差不多就是五升，不能说多，但要做种子，倒是也足够了。

  柳老大点点头，“今年拿出来三成试着种一种，别都一口气霍霍了。”

  柳老大这算是答应了，马上又对着几个孩子说道，“你们平时也不用帮着我干什么活，我这把年纪还干得动，元宝过完年都9岁了，砍柴挑水什么的都能干啦。”

  说着说着，柳老大还是不自觉的转向了老二家媳妇，虽然很不想跟她这种远房亲戚打交道，但毕竟是老二媳妇，柳老大还是恨铁不成钢的说了一句，“老二家的怎么嫁进来两年了，还没动静？”

  果然，走亲访友必然会面临的催婚催孕还是来了！

  李少才赶紧打岔，“爹，这年景，自己都吃不饱饭呢，要什么孩子呀，好歹等来年地里有了收成再说，稍微攒点存粮，孩子才能过好日子不是。再说了，孩子们还在孝期呢。”

  孝道一搬出来，柳老大都没话说。

  虽然他这种商贾人家都不是很严格要求，基本上该吃肉吃肉，该玩乐玩乐，只要不大肆宣扬出去就行。

  但面对李少才这样的读书人家，跟李少才没有过多接触的柳老大，也不好“教坏”李少才，只能默默又把催生的话题吞了回去。

  人家家里要给自己闺女守孝，自己还能拦着不成？

  只是，这个念头刚冒出来，柳老大就皱着眉头，看了一眼李少才。

  要是他没有记错，李少才他们每天吃肉也吃的很欢。

  好一个读书人！

  只听自己想听的部分是吧？

  柳老大哭笑不得的摇摇头，倒是也没有点破，反倒是看向了逗孩子玩的李倩巧，“倩巧啊。”

  “嗯？”

  “过了年，初三也就五岁了，我打算让她跟着你，就算她没有天赋，跟着你学着点打猎也是好的，最起码能养活自己。”

  小豆丁初三一听，马上兴奋的站起来，惊喜的抱住了柳老大的胳膊，“真的？爷爷真的同意我去学打架啦？”

  李少才，“……”

  所以，柳老大一开始不想让她学，是因为她年纪太小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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