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实这位杨先生能找到她也是有些渊源，他是程福生的亲戚。

  杨先生这次回国除了卖房子，还有一件重要的事，那就是想把自己这个全家都死光了的侄子带出国生活。

  程福生的父亲是杨先生的表弟，当年留在国内，一晃这么多年过去，杨先生了解到，这个表弟一家都没能在那场浩劫里活下来，只留下了一个可怜的儿子。

  可惜他来的太晚，程福生如今已经长大了，自己也闯出了一点路子，他见惯了人情冷暖，只相信自己。

  如今他生活无忧，更不想依靠任何人，所以拒绝了这个远房叔叔的建议。

  听说这个叔叔想卖掉家里祖宅的时候，他下意识的想起了顾清欢。

  程福生并不知道顾清欢就是那年卖了一堆自行车和手表给他的人。

  只是因为牛壮的关系，和她神交已久，总是从牛壮这里听到顾清欢的消息，虽然有些摸不着头脑，但是他觉得这个女人不简单。

  于是就把顾清欢推荐给了杨先生。

  牛壮不愿意进去，自己蹲在门口等他俩，顺便从兜里摸出一支香烟抽了起来。

  顾清欢跟着杨先生游览了一番曾经的王府，

  这里已经不复往日繁华，看起来饱经风霜，只能依稀从宽阔的院落、石狮、高大的木质建筑中能看到它过去的气派和荣光。

  她悄悄的在心底想，这位杨先生竟然是过去天潢贵胄的子孙吗？

  像是在印证她的想法，杨先生颇为感慨的给她介绍起房子来。

  他小时候在这大宅子里住过几年，大宅院里到处人声鼎沸，热闹非凡，后来到处不太平，他们举家搬去了米国，阔别故土已经好多年了。

  这房子这些年被国家征用过，被人糟蹋过，如今已明显破败了。

  杨先生走到一处，呆呆的注视着旧居，斑驳的墙壁支撑着有些破败的屋顶，像久别的儿子注视着年迈的妈妈，相视而无语。

  房前屋后的仿佛传来嬉闹声，院内有母亲忙碌的影子，父亲的殷切叮嘱，如在昨天。

  他伸手抚摸着自己曾在石桌上留下的滑痕，看见了生活的帆影，远去了。

  一时间，感慨万千。

  顾清欢悄悄的给他递上一张干净的手绢。

  杨先生没有接，从自己怀里掏出手绢擦干泪痕，抬首矜持的一笑：“让你见笑了，阔别多年，竟然还能想起往日的情景。”

  顾清欢不解道：“杨先生若是想家了，随时回来都可以，为什么还要把老宅卖掉呢？卖了就真的没有念想了！”

  杨先生露出一个苦涩又耐人寻味的笑容：“小姑娘，人生的很多选择，都是没有办法回头的，只能权衡利弊，被推着走，一直往前走。

  你现在也许还理解不了，等你到我这个年纪，你就明白了。”

  顾清欢不置可否。

  每个人都要为自己的选择买单。

  接下来，杨先生又带她去看了对面街道上的另一座曾经的王府，也是他们家以前的私产。

  很难想象，他们家以前到底有多么家大业大，竟然有两座王府作为私产。

  宅院很大很大，两人在里面走了很久很久，仿佛一直走不到头，真不敢想象以前的人怎么在里面生活。

  也只有王公贵胄能承担的起这样奢华的宅子了。

  总体看下来，房子的养护差了点，不过因为修建的时候用的都是难得的好料子，所以现在整体的结构依然坚挺，细节处仍然能看出当初的富丽堂皇。

  只是好几处地方有些残破，需要修缮，地上，墙缝里长了青苔，原本应该是小桥流水的园林，此刻只有一片狼藉。

  房屋也有不同程度的破坏，不过还在可控范围内。

  看完宅子以后，天色已经不早了。

  杨先生提出请她吃饭，饭后再商谈房子的事情。

  顾清欢同意了，这宅子虽然现在看上去破是破了点，但遇到这种机会不容易，她想把它们拿下来，好好修缮一番，精心养护着。

  当然，这是一种稳赚不赔的投资，更重要的是，她想尽力的保住老祖宗留下的瑰宝，供后人欣赏。

  后世的很多年轻人崇洋媚外，欣赏国外的文化，一度丧失了民族的文化自信。

  她觉得自己有机会能来到这个时代，责无旁贷的应该多保护一些被历史的车轮毁掉的珍宝，让传统的东西得以保存下来。

  顾清欢找了个电话打回家，告诉家里今天不回去吃饭了。

  杨先生带着她和牛壮来到全聚德，他已经提前订好了鸭子，师傅正在旁边片鸭子。

  三人坐在包厢里，杨先生细心的拿着抹布擦了擦桌子上不存在的灰尘。

  顾清欢好奇的看着师傅片烤鸭，她也很难得这样悠闲的坐下来吃一次烤鸭，每次都是打包回家。

  牛壮局促的扭动着屁股，心里直骂娘，这洋鬼子太讲究了，害得他也跟着憋屈。

  就在这时，程福生叼着一根烟吊儿郎当的走进来了。

  看到顾清欢那一瞬间，他的眼睛里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惊艳。

  牛壮倒是没说过，这女人这么漂亮呢，也是，他眼瞎！

  杨先生看到他抬手招呼：“福生，这里！”

  顾清欢一抬头看清来人是程福生，不由得有些心虚。

  上次跟他交易的时候乔装过，也不知道他会不会认出来自己。

  牛壮这个傻大个跟她接触了这么久，都没有认出来，程福生应该不会认出来吧？

  程福生不动声色的落座。

  挑眉看了顾清欢一眼：“顾同志看起来倒是眼熟的很。”

  “是吗？可能是我长的太大众化了。”顾清欢努力强装镇定，一时间忘了掩饰自己的声音。

  程福生听到这个熟悉的声音，不由得眼前一亮！

  她声线软糯，又不显得粘腻，清透又干净，有种沁人心脾的舒服。

  是前年跟他做生意的那个女人！他不会认错。

  说来也奇怪，他不知道为什么自己竟然会经常想起那个拍他马屁的女人。

  可是她就像石沉大海了一般，再也没有见过。

  没想到她竟然就是牛壮嘴里的顾同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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