杨修微微侧头，眼角余光注视着领头人退出大厅，再收回目光之后，发现窦茂如同鹰隼一般的目光正盯着自己，嘴角似有嘲意。

  杨修轻笑一声，作揖行礼道：“鄙人杨修，拜见氐王。”

  “嗯。”窦茂冷漠回应，再度从羊腿上用牙齿撕下一块肉，一边嚼碎一边含糊不清道：“你的时间不多了，速速说明来意，说完本王也好命人赐你一死。”

  杨修呵呵一笑，毫无畏惧说道：“待在下说完，氐王定当舍不得杀在下。”

  窦茂眉间微蹙，略感不悦，氐人向来以实力为尊，最讨厌汉人这些口花花的说辞，心中杀心又加了一分，却不急作怒，想看看杨修到底能说出什么名堂出来。

  见窦茂不作声，杨修亦不尴尬，继续说道：“在下此来，乃奉魏王之命，与氐王做一笔交易。”

  “魏王？”窦茂嗤笑一声，嘲讽道：“魏王莫非还以为自己是凉州之主？本王没记错的话，此刻凉州应是在汉中王手下吧，本王要交易也是与汉中王做交易，魏王凭什么与本王谈交易？”

  杨修嘴角一勾，笑道：“氐王应当庆幸，凉州不在魏王手下，若非如此，氐王岂有资格与魏王做交易？”

  窦茂闻言脸色一黑，一拍扶手站了起来，阴沉道：“不知死活的东西！命攥在本王手中，还敢出言不逊，激怒本王，真是好胆！来人！”

  门外瞬间响起动静。

  杨修大笑道：“氐王祸到临头了尚且不知，魏王还欲与氐王一道生路，果真可笑，可笑！哈哈哈。”

  领头人再度走进厅内，冷眼看了看杨修，只要窦茂一声令下，便准备将其拿下。

  而窦茂脸色黑得能滴出墨来，心中稍加琢磨，摆手让领头人先退下。

  领头人一头雾水，却不敢违逆窦茂命令，只得乖乖退下。

  窦茂坐回座位，强忍住怒气，阴沉道：“有屁快放，若是本王不满意……”窦茂稍稍顿了顿，狰狞一笑：“会让你死得很难看。”

  窦茂的表情过于可怕，以至于杨修看到后也不由后背一凉，但面色不惊道：“氐王以为，汉中王日后会如何对待兴和氐？”

  窦茂嗤笑道：“你莫不是要说汉中王会将我兴和氐灭了？”

  杨修反问道：“这难道不是事实？”

  “本王听说，汉中王征战凉州之时，对凉州百姓广施恩德，如此行径，比之魏王，可是天地之别，如此仁德之人，岂会做屠杀之事？”

  杨修听罢又是大笑道：“哈哈哈，氐王怎会如此天真！汉中王是有仁名不假，但那是对汉人之仁，百姓之仁。氐王拥兵据险，与汉国而言，是为贼，汉中王岂会坐视不理？氐王可知，汉中王手下有一谋士，名为丘衡？”

  听到丘衡的名字，窦茂微微一怔。

  看到窦茂的反应，杨修心如明镜，继续说道：“此人阴狠毒辣，臭名昭着，又是汉中王手下第一军务大臣，在下担保，此人若是出征，必然是抱灭族之意而来，氐王不会以为，麾下之兵，足以抵御汉军吧？”

  “当然了。”杨修呵呵一笑：“若是氐王愿意交出兵权归化汉国，自此解甲归田，便尽管将在下杀了，想来汉中王也不会为难氐王。”

  窦茂沉默不语。

  杨修微微一笑，继续说道：“我主知晓氐王困境，方才令在下前来予氐王一条生路。”

  窦茂淡淡道：“魏王想做什么？”

  杨修正色道：“魏国即将反攻长安，收复凉州！”

  “这与本王何干？”窦茂凝眉问道。

  “正面战场自然与氐王无关，但氐王却可以在汉国腹部捅上一刀，切断汉军补给线，在凉州境内制造骚乱，届时烧杀掳掠，氐王亦可随意。”

  “呵呵。”窦茂冷笑道：“说这么多，不就是要本王吸引汉军兵力么？魏王真是打得一手好算盘。只怕魏王尚未能攻进凉州，本王便已经死在战场之上了。”

  杨修不予置否道：“氐王此言差矣，凉州境内，唯有长安重兵屯集，而凉州之地广袤无垠，氐人勇士更是作战勇猛，地利在于氐王啊。”

  “氐王只需游动起来，以战养战，不与汉军主力正面冲突，充分发挥战场纵深，试问汉军如何得以困住氐王？更遑提击杀氐王了！”

  游击本就是游牧民族的常用战术，但氐人入了汉境之后，反而渐渐形成了据守的思维，一时没有想到这点实属正常。

  但窦茂并不满意，追问道：“想让我兴和氐承担如此风险，事成之后，魏王又能给我什么条件呢？”

  他怎么知道，魏王要是重返凉州，会不会也对自己不利，若是驱走了狼，却迎来了虎，岂不可笑？

  杨修轻笑道：“魏王许诺，事成之后，便将凉州一城封与氐王，自此兴和氐无须在山间躲躲藏藏，且只要氐王不做乱，魏国永远不会对氐王动兵，不知氐王意下如何？”

  “此话当真？”窦茂狐疑道，显然有所心动。

  “我们汉人有一句话，君子一言，驷马难追。”

  窦茂又不傻，轻轻摇头道：“口说无凭。”

  杨修笑道：“氐王放心，立据为证，魏王早有预备，还请氐王放在下随从进来。”

  窦茂深深看了杨修一眼，传令道：“让那些汉人都进来！”

  “是！”

  不久之后，杨修的随从走进大厅，在杨修眼神示意之下，一名随从从身上翻出了一个竹简，交到杨修手上。

  而杨修面含微笑，双手呈递。

  窦茂走下王座，眼神锁在杨修身上，到他面前拿过竹简，展开一看。

  果然是有魏国印章的文书，确认内容与杨修所言一致之后，心中这才放下心来。

  朗声笑道：“好，本王便信魏王这一次，待他进攻长安之时，本王自会起兵进攻凉州。”

  杨修嘴角一勾，拜谢道：“恭喜氐王，做出了最英明的选择。”

  窦茂目光一瞥，察觉到给杨修递竹简之人身上似还有他物，便轻轻一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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