谎言容易被戳穿的前提是，说谎者对于说谎这件事并不熟练，随时暴露的小习惯，都会让他的话术不攻自破。

  可彭意分不清李义东的话里有几分可信，她明知道李义东在说谎，可是她找不到李义东说谎的理由，都到了这般田地，她觉得负隅顽抗就是一件没有意义的事。

  她猜李义东有可能在保护真正的凶手，可是他为什么要保护那个人呢？这说不通，反正他是死路一条，他有什么理由保护真正的凶手？

  孩子...她确实不能低估一个父亲对孩子的爱。

  “喂？桐驰你在除蚁公司吗？你有没有见到小诺？”彭意离开审讯室，给徐桐驰通了电话。二队的人现在应该还在帮忙取证。

  “小诺是...李义东的女儿？”

  “对，她在公司里吗？”

  “她在，怎么了？”徐桐驰正好准备去顶楼办公室。

  “帮我带回警局吧，这边审讯出了点问题。”彭意聚在一起的眉头松开，她在就好。

  “好，我这就回去。”徐桐驰踩在最后一节楼梯上，看着李义东办公室大开的门，里面一大一小两个人坐在地上拼拼图，徐桐驰站在门口看了一阵，才敲门走进去，让她们两个跟着他离开。

  “钟益，先出来。李义东，小诺在来的路上，我会贴身保护她，你好好想想自己该说什么。”彭意说罢重重关上了审讯室的门。

  为了防止被审讯室内的摄像头拍到他的表情，李义东把脸埋在胳膊里，释放崩溃的情绪。

  彭意想错了，虽然李义东害怕魏书记那边会对小诺不利，但是他更害怕总公司那边不会再管小诺的癌症。尽管郑文歌说小诺已经完全恢复了，但是如果复发呢？他背下所有事，总公司就不会不管小诺，他不敢冒险。

  往警局走的路上，徐桐驰什么都没说，副驾驶里放着一个小小的证物箱，这是他们在地下实验室里发现的，他想，对李义东的审讯应该有“帮助”吧。

  “老罗，你觉得李义东是幕后凶手吗？”

  彭意绕到没人的空房间里，给罗言衷去了电话。她不想承认这个答案可能是否定的，但是李义东的表现太不正常了。

  “我直觉说他不是真凶，但是没有证据。怎么突然这么问，你之前不是很肯定李义东就是嘛？”罗言衷走到了窗边，盯上楼外在运转的系统摄像头。

  “审讯他的时候，他的表现太假了，我信不了他的话。虽然证据都指向他，可是他的表情总让我感觉他对很多事情都不知情。”彭意说。

  “如果他只是提出想法的人，那不知道细节也正常，你还记得之前姜敏说过，他们内部的等级很分明，每个人负责不同的事。童一永也说屏蔽的圆片是在郑文歌手里拿的。

  我们假设李义东就是一切的真凶，童一永又说是为了正义，那或许还有第三种可能，李义东的手下分出了第二个借由李义东由头，在做自己事情的队伍。那如果这个成立，李义东还是凶手，只不过我们必须抓到剩下在逃的人，这个案件才算结束。”

  这个猜测不是没有可能，罗言衷仔细想过之后，唯一肯定的是替换仿生人这件事和李义东关系不大，先把所谓幕后真凶的猜测否定，那另一种可能就是，公司内部有一支脱离李义东管束的力量，以郑文歌和陈麦他们为首。

  “那我再审审吧，他一直在强调女儿，我就让徐桐驰带着小诺来警局了。”彭意卸了力气倚在窗边，身前是暖和的，后背贴着窗户冷冰冰的，正好提提神。

  “看看他的反应吧，电话别挂了，我跟你一起听听。”

  罗言衷语气柔和，给谭鑫听得一阵鸡皮疙瘩。在他印象里，罗言衷只有两种人格：一个是爱犯贱的日常人格，一个是办案时极其严肃的工作人格。

  除此之外，罗言衷在他们面前从来也没展现过第三种模样。不习惯是肯定的，谭鑫看着罗言衷这副样子，都有想冲过去杀了他的心。

  奇怪，很奇怪...以他警察的直觉来看，罗言衷和彭意有问题，有大问题！

  罗言衷没转头，眼睛一直都放在窗外，所以他自然看不到谭鑫在他身后，假装呕吐了好几次。

  手机里传出关门声，彭意又回到了审讯室内。

  “童一永他们杀得那些人是你指使的吗？”彭意冷漠地开口，让李义东猝不及防。抬头，对上对面人的眼睛，李义东反而心态平稳了不少。

  “对，我指使的。”李义东倒是爽快的应了下来。

  “对象的选择标准呢？”彭意紧接着抛下问题。

  “大部分是赌徒，其他都是童一永他们自己看着办的。”按照总公司那个男人的吩咐，李义东原封不动的回答，把矛头指向童一永。

  听到这个答案，彭意微微皱眉。“你们怎么做到屏蔽巡视系统的？”

  “屏蔽什么？”

  “巡视系统，就是那个监控设备。”

  “哦，那是郑文歌负责的，彭警官，我是计划一切的人，但我也有自己的目的，我提供钱换来实验的成功，我和小诺拿到药，这是最底层的目的。我要盯着市内六个赌场，保证金钱链的供应稳定，剩下的事有郑文歌他们负责，我只要听他们汇报就好，他们具体是如何完成计划的，我不清楚。”

  李义东的表情平稳，彭意在他的脸上找不到漏洞。

  “你的意思是杀人过程的行动，是郑文歌和童一永他们负责的？”

  “没错，我只是个统揽大局的人，顾不上太多细节。”

  “李义东，有意思吗？”彭意都懒得问下去了，李义东根本就没想过配合工作。

  没等彭意再次开口，罗言衷的声音从手机里幽幽传来。

  “李义东你是不是从来没想过事情会败露？所以也没和你手下的人对过口供？人家童一永可是把所有事都推到了你身上，你现在又说你不知道，难道你不是凶手？你也不知道仿生人的事情？看起来你就是个背锅的啊。”

  病房的门默默打开，彭远之有些气喘地走了进来，罗言衷听到了动静，就没再说下去。

  “彭姐，我先挂了，这边有点事。”

  “嗯，剩下的我来就好。”彭意听到了电话那边有开门的声音，她知道有人来了，案件详情不能泄露。

  在听完罗言衷的话后，李义东的眼睛里明显有些震动，他本来还在强迫自己冷静，仔细回想那个男人交代他的一切，当时太绝望了，所以他并没有完全记住对面人的说的一些细节。

  按照罗言衷所说，童一永被抓后，告诉警察的所有事情答案只有一个，所有都是李义东指使的。这就是说，总公司从一开始就打算把一切都栽到他身上，他的存在就是为了替罪而准备的。

  所以，从始至终就没有什么所谓的合作，他彻头彻尾就是总公司的棋子罢了，只不过他从这场盛大的骗局里，唯一得到的好处就是救回了女儿，这是让他还没崩溃的最后一根稻草。

  李义东没忍住嗤笑了一声，那份彷徨感在想通了这件事后，完全消失殆尽。

  “彭警官，你说小诺被你们的人带过来了是吧，在我看到小诺之前，我会行使我的沉默权。”李义东彻底放松了下来，说话的语气也变得懒怠了不少。

  “李义东，你又发什么疯？”

  “彭警官，你们早说童一永把什么都说了，我也就没必要浪费你们这么多的时间。”

  眼神里浸润了毒液，李义东整个人的状态都变了，和彭意刚见他时的那份不知所措完全不一样，所以刚刚他是在扮猪吃老虎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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