似乎在每年最后一天的下午，高速上道路拥挤已成定律。

  尽管很多人已经没有了过年、过节的概念，但是大家似乎约定俗成了，每年的最后一天和开年第一天，无论如何都要和家人聚在一起，对很多人来说，一年可能也就这一天才能见到彼此。

  彭意被堵在了车流中，她看着无穷无尽的车辆，很后悔自己选择了高速，本来是想尽快赶到章平那里，结果聪明反被聪明误，她只顾着赶过去，完全忘记了今天是31号，还是下午...返乡高峰期...

  “呼...好想按喇叭额啊啊啊啊。”怒吼出声，彭意的手已经放在了喇叭上，怒火烧起来了，幸好案件到现在算是告一段落，她的时间不像之前那样紧张。

  脸颊贴近在方向盘上，彭意偏头看到了对面车里的司机，那辆车的窗户没有贴防窥膜，所以她可以清楚地看到车内那人的表情和一举一动。

  那个男人的脸上没有一点烦躁，嘴角甚至带着笑意，起初彭意以为他在看什么或者听什么，可观察过后，她知道男人什么都没做，他就目视前方，两只手放在方向盘上，一动不动，这幅画面完全可以用诡异来形容。

  彭意猛地起身，她知道隔壁车的司机绝对有问题。仿生人的特征是，拥有原主的习惯和记忆，但是似乎被去除掉了那些恶劣、甚至于卑劣的成分。

  可能长时间的等待会无限激发人类的敏锐度，彭意在脑袋里构造出了一条可能并不存在的故事线。如果那个司机之前是患有愤怒调节障碍的人，或者有过什么伤人行为，那...

  快门的声音响起，彭意拍下了那个男人的侧脸，传给了翁涵宇。

  “涵宇，你现在有空吗？帮我查查这个人有没有案底。”

  “我…我虽然没空但是查人很快，我先帮你查。”

  翁涵宇把照片拖进了内网系统里，需要等待一分钟分析面部特征。

  “彭姐，你这是在哪拍的？感觉隔了两层玻璃呢？”他随口问了一句。

  “我在车里偷拍的，对面那个人的车窗没贴防窥膜，我被堵在车流里，闲着没事就观察了一下他，我从堵车到现在半个小时了，我都快烦死了，但是那个司机全程微笑着，而且什么都没干，连手机都没玩，不奇怪吗？”

  彭意说着说着，就感觉旁边有一道视线似乎在盯着她。她慢慢转头，就看到带着微笑的那张脸在定定地看着她。

  后背密密麻麻地起满了鸡皮疙瘩，车流在这时恰好开始移动，彭意想都没想就踩下油门，跟着移动的车流冲了出去。在最近的高速路口转弯下了高速，空气都跟着凝固了，彭意确定没有车辆跟着她一起拐下来，才松了口气。

  “彭姐，你刚刚怎么掉线了？查出来了，你给我发的这个人确实有过案底记录，之前参加过几次持械聚众斗殴，被拘留了几天，感觉是那种小帮派的人。”

  面前的屏幕里，密密麻麻写着几行犯罪记录，男人之前多次因为斗殴被拘留，是个“经历丰富”的人。

  “最后一次聚众斗殴是什么时候？”彭意一个急刹车，把车停在了路边，没再继续行进。

  “我看看...2038年一月。”

  一月份的话...巡视系统还没有上线，也就是说早在巡视系统投入使用之前，这场盛大的换人行动就开始了吗？

  “确定之后没有吗？”

  “没有了，之后你们岛山不就有系统了吗？没有也正常吧？”翁涵宇挠了挠头。

  “系统基本在这一年后才正式投入使用...你把他的所有资料发我，我要先去别的地方。”

  彭意松开了踩在刹车上的脚，下高速的这块地方，她不算熟，只能开着导航去那个旧小区。

  李义东这么早就开始行动了吗？但是除蚁公司也是最近一年才在岛山正式立足。这里面的逻辑明显有很多死结，她打算去找完章平，顺路去一趟医院和罗言衷讨论讨论。

  踩死油门，把警灯放到车顶，一路超速往郊区开过去，果然里面的道路不像高速那般拥堵，这一路运气又很好，全是绿灯。

  在即将进入郊区地界的时候，彭意关闭了警灯和导航，她不能在警局的记录里留下她找过章平的痕迹，车拐到了那个熟悉的楼下，停车，上楼。

  害怕有电网阻拦，彭意还给章平打了几个电话，但是无人接听。

  手机铃声响彻在空荡的楼梯间里，彭意知道章平在里面，抱着尝试的态度，她用楼梯下的塑料水瓶拨开了那扇通着电的防盗门。

  门锁是开的，所以偶尔流过的微弱电流根本没有杀伤力。一进去彭意就朝着那个已经来过多次的房子跑了过去，意外并不意外地发生了。

  章平晕倒在电脑前，脸上毫无血色。

  “学长，学长你醒醒。”

  彭意尝试摇晃了一下趴在桌子上的人，可是他毫无反应，身体因为没有关死的门，也变得冰冷无比。要不是能感受到他的鼻息，彭意会以为他被这寒冷的天气冻到离世。

  电脑里林历的手机已经破解成功，彭意看了一眼，先去里屋找了一床被子，裹在章平身上。随后把电脑里已经破解出的所有东西，拷贝到手机里。

  此刻，彭意庆幸她来的路上，买了点吃的放在车里，刚刚堵车时，也把所有吃的都塞进了肚子里，不然现在她根本没有体力背着章平下楼。

  这无疑是最令人痛苦的状态，章平的身份有保密需求，救护车不能叫也就算了，甚至医院都...思来想去，彭意干脆把车开向仁爱医院，两个专案组的在里面住院，就说章平是特殊证人，身份不能暴露，应该可以不用登记。

  所以，蓝海公司的人并没有说谎，这片地方真的不适合人类居住，也不知道章平现在的身体已经破败到了什么程度，彭意不敢想象。

  一个被冤枉的警察，东躲西藏活命，最后如果死于非命...彭意看向章平的眼神里都多了几分同情，她知道章平是个好人，所以好人就该被磋磨到这个地步吗？好人有好报这句话，有时候可真是一句悖论。

  天色暗了下去，还没到医院，她就看见仁爱医院的十字标志已经被点亮，红色的光照亮了有些雾蒙蒙的空气。

  彭意把车停在了急诊大楼门口，她先去和里面的医生沟通过保密事项过后，几个医护人员才匆匆推着病床跑了出来。

  “我现在不知道他是什么情况，我发现的时候他已经是昏厥状态，可能是慢性中毒导致的，但这只是推测，而且他还长期处在低温环境里，有失温的可能。”

  彭意看着章平被推进诊疗室里，她才放心地在走廊里坐了下来。

  幸好罗言衷的病房足够大，彭意和医生沟通过后，就决定把章平也放到罗言衷的病房里，看着紧闭的诊疗室大门，彭意才突然想起来罗言衷的病房里还有第二个人。

  “眼下，最安全的选择就是把他放在你眼皮底下盯着，谭鑫有关系吗？”

  彭意长话短说，和罗言衷大体说明了现在的情况。

  “谭鑫...先看看兔子的情况吧，上次你说过之后，我心里也有点慌，我害怕他是被我间接害了...”

  罗言衷咬了咬嘴唇，看了一眼在旁边沉睡的谭鑫，他不知道让他看见章平是不是对的选择。

  可现在...他们没有条件去做选择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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