接下来一个礼拜，苏凉一上午练习素描人头像，各个年龄段不同性别的都有。

  下午就是练习水粉静物。

  晚上秦风又带着她一起观摩G美老师的示范画视频。

  总之，这段日子，苏凉一过得既忙碌又充实。

  穆慈终于考完了最后一场，一进宿舍，就把所有的绘画工具往地上一扔，直接瘫在床上。

  “终于解放了，去它的考试～”

  吐槽完后，就开始收拾东西，准备第二天就立马回家。

  穆慈把该带的东西都塞进箱子里，该扔的都扔了，“下个礼拜一，学校正式上课，你知道了吧？”

  “还有三天才开学，你这么急干嘛？”

  “我明天得回家一趟，拿点生活费。”穆慈收拾东西的手停顿了一下，“后天就回校，准备去租房子住，我不想住宿舍了，不自由，你帮我打听一下学校附近有没有房子出租，要便宜点的。”

  苏凉一点头，“行，我帮你打听一下。”接着出去打了个电话，过了一会就回来了。

  为了方便照顾她，苏妈妈上学期调回了中心校，他们家分到了一套两室一厅的公租房。位置离乌山水中学也就不到十分钟的路程。政府收房租只是象征性的收了一点。

  苏妈妈转手加了点钱，就将房子出租了。上一个租户是夫妻俩带个孩子，后来孩子转学去市里，房子就暂时空了出来。

  “我帮你问好了，是我妈他们单位分的公租房，上个租户不租了，所以就空了出来，不过…”苏凉一面色有些为难，眉头下意识的皱了一下，接着道，“缺点就是这套房子在六楼，而且还没有电梯。”

  穆慈见她皱眉，还以为啥事呢。原来是担心没有电梯。

  “嗨，我还以为啥事呢，我身强力壮的，爬楼就当锻炼身体了”

  “那你和别人合租介意不，一共两个房间，有两个高二的女生住在大房间，你单独住次卧可以吗？”苏凉一见她不在乎同人合租，就放心了。

  “当然可以，好歹有卫生间，你都不知道外面的民房有多不方便。”穆慈拉着她的手，真心的感谢她，咧开嘴角，“我已经非常非常满意了。”

  苏凉一见她不似作假，也就放心了。

  “嗯，我最后一场考试是礼拜天，礼拜天下午，学校安排艺术生要开会，我已经和老狼请过假，我就不去了，你先回去帮我占个位置，回头我俩还坐在一起。”

  “行，Ok!”

  宿舍里的那两个人前几天就已经结束考试回家了。

  临走前，郑若梅临走前，苏凉一请她吃了个饭。也算是为了感谢这个大姐姐这几个月对她们俩的照顾。

  虽然她们知道这一别以后的人生估计不会再有交集。但口头上还是说着客套的话，表达依依不舍的情绪。

  翌日，穆慈走后，宿舍里只剩下她一人，最后一场考试在后天。她胆子小又怕黑，自己是不敢一个人住在宿舍的。

  她果断地拨通了顾云海的电话。

  “明天没事吧你。”

  顾云海刚吃完午饭回到宿舍，脸上带着笑意，“没，怎么了？”

  “后天陪我考试。”苏凉一望着空荡荡的宿舍，“今天晚上来接我吧，我不想一个住在宿舍，我怕黑…”

  顾云海没有犹豫，立刻应下来，“好。”

  “还有，晚上我想请秦老师吃个饭，你早点来。”

  “好，我会去早点。”

  挂了电话，顾云海上网查了一下考点附近的酒店，找了一个大约走路10分钟就能到考场的位置。直接订了两晚房间。

  苏凉一把为数不多的东西都收到了箱子里，被褥是刚来的时候学校发的，都是单人的尺寸，纯棉的质地，质量不错，扔掉有些舍不得。正好穆慈家里人开车来接她，就顺便托暮慈给带回去了。

  空荡荡的宿舍里，她所有的东西加起来还没有装满一个箱子。桌子上还剩下一只小熊，是顾云海去年平安夜送她的礼物。她来这边集训时一直带着在，陪她度过了很多个夜晚。

  她将东西打包好后，放在了楼下的门卫室里。

  四楼，秦风办公室门口，她敲了敲门，等到里面有回应后，才推开了办公室的门。

  门打开的同时，一股兰花香袭来，秦风扭头见是她，面色如常，用眼神询问她来干嘛？

  苏凉一也没同他客气，走过去直接坐在了桌子旁的凳子上，直奔主题。

  “秦老师，晚上有空吗？我请你吃饭。”

  秦风有些诧异，没想到她来真的，还真打算请自己吃饭。

  “行。”秦风没有拒绝，直接答应了，叮嘱了她一句，“简单点，不要铺张浪费。”

  “放心吧，秦老师。”

  她一个学生，让她请客吃满汉全席也不现实呀。

  苏凉一用一双清澈的眼睛直直地盯着秦风的脸。

  “秦老师，下午我不想画画了，我想和你聊聊，随便聊什么都行。”

  秦风看了她一眼，想从她的眼神中看看能不能读出她的意图，可惜没有，于是，他关上了电脑，起身走到饮水机前，打开旁边的柜子，拿出一次性杯子，扭头问她，“要茶叶吗？”

  “不要，白开水就行。”

  秦风给她接了一杯热水，放到了两个单人沙发中间的茶几上。

  他招招手，“来这边坐。”

  苏凉一听话的走过去坐在沙发上。

  秦风则坐在另一个沙发上，望着她，轻笑了一声，“聊吧。”

  苏凉一哽了一下，突然不知道怎么开口了。上辈子她同秦风亦师亦友，但聊天的次数并不算多。

  秦风见她有些呆呆的模样，嘴角的弧度变大，接着直接笑出了声。

  他的嗓音带着点愉悦，鼓励她，“后天考试放松心态，不要有太大的压力。”

  “嗯，我知道，尽人事，听天命呗。”

  “嗯，心态不错。”秦风的眼神的充满了欣赏，“你给我的感觉，很…矛盾。”

  “矛盾？”

  这不是第一次有人说她给人感觉矛盾。

  “就是矛盾，你好像既年轻又…沧桑。我指的是心灵，你很懂得人情世故，但却不世故。”秦风抿了抿嘴，做出了总结，“你是一个很有趣的人。”

  “有趣的人？”苏凉一扬起嘴角，“谢谢，我真心感觉这个评价挺高的。”

  苏凉一心里很高兴，被人夸赞有趣肯定要比被人吐槽无趣要好的多。

  心里一高兴，话匣子就打开了。

  这个春寒料峭的午后，他们聊了许多。就像一个久别重逢的老朋友般，没有目的，也不知道下个话题是什么。

  顾云海穿过马路，就看见苏凉一和一个陌生的男人站在学校门口，两人脸上都带着笑意，看起来相谈甚欢。

  “苏凉一。”

  顾云海朝他们走过去。

  目光与秦风接触后，露出了一个礼貌的微笑。

  顾云海伸出手，“你好，你就是秦老师吧，我是顾云海。”

  秦风同样打量着眼前的男生，面容清隽，眸光清明，看起来像个好人。

  他轻轻回握了一下，随即快速的分开，开口道，“你好，我是秦风。”

  顾云海提前定好了附近的一家餐厅。点了几个菜后，又把菜单递给对面的秦风。

  “秦老师，你看看还有没有需要添加的？”

  秦风淡淡道，“我们就三个人，不需要点太多，都可以，我没有什么忌口的。”

  顾云海又将菜单给苏凉一看了一下，不得不说，这个顾云海办事很让人省心，点的几个菜都是她爱吃的。

  不过今晚主要的是照顾秦风的口味，既然秦风没有意见，她点点头，笑道，“嗯，挺好的，都可以。”

  旁边的服务员问了一句，“还有什么需要添加的吗？蓝莓山药比较清爽，要不要加一个？”

  顾云海合上菜单，递给了服务员，“那我们再加一个蓝莓山药吧。”

  不料苏凉一开口拒绝，“蓝莓山药不要，换成白灼菜心吧。”

  “怎么了，你不是挺爱吃的吗？”顾云海不解地问。

  “秦老师对山药过敏。”

  秦风怔了怔，看了一眼目光清明面神色如常的女生。他好像从来没有和别人说过自己对山药过敏。

  秦风喝了一口杯子里的水，“你怎么知道，我对山药过敏？”嘴角带着一丝浅浅的笑意盯着她。

  苏凉一被他问的愣住了，意识到自己好像又干了一件蠢事。

  连忙补救，“猜的，每次在食堂，从来没看过你吃山药。”

  显然这个理由不够充分。

  秦风感觉对面的男生看他的眼神带了一些不一样的东西，他并不想给苏凉一带来误会，便自然的换了话题，“嗯，确实，上次班级聚餐我好像是说过，你记性还不错。”

  事实上，他从未说过。

  苏凉一知道他山药过敏也是在上辈子参加活动时发现的。当时秦风误食了山药制品，身上起了疹子。

  他俩自然地跳过山药这个话题。

  接下来，秦风在饭桌上给了她一些专业上的建议，苏凉一神色认真的在听。

  但她并没有忽略旁边的顾云海，有时候会故意把话题引到他的身上。

  旁边的顾云海只有在苏凉一cue到他的时候才接话。

  大部分时间都展现出一个温柔体贴的好男朋友形象。在一旁细心地给她夹菜，倒水，递纸巾。

  结束用餐后，顾云海起身去买单。

  秦风对她颔首，评价了一下顾云海，“你对象不错。”

  听到有人夸自己男朋友，这就证明了自己的眼光不错。

  苏凉一笑着回应，“他确实不错，对我挺好的。”

  顾云海走过来就看见苏凉一咧着嘴在笑。

  “说什么有趣的事了？”顾云海坐在她的身边，自然的牵着她放在桌子下的手。

  苏凉一捏了捏他的手，笑吟吟道：“刚才秦老师夸我对象不错，我不应该高兴吗？”

  顾云海没想到她这么直接，耳朵有些发热，但他心里很开心。

  秦风瞥了一眼他俩牵着的手，没有表现出情绪。

  “走吧，我们回去吧。”

  在校门口，秦风同他们道别，转身往宿舍楼走。

  苏凉一拉了拉顾云海的衣袖，“我去和秦老师再说两句话，你等我一下。”

  说完一路小跑，冲着秦风的背影喊了一声，“等一下，秦老师。”

  秦风停下脚步，扭头，有些不解，她怎么会追上来，“怎么了？”

  苏凉一刚吃完饭，跑这两步，有些气喘，她深吸一口气吐出，说出了上辈子她一直想对秦风说的话，

  “秦老师，接下来的话，你就当我是个疯子胡言乱语…”苏凉一神色认真，“希望你三十岁以后，不要再去纠结，去追寻自己生命的意义，追寻意义的过程本身就没有任何的意义。我们总想逃避世俗，但我们永远脱离不了凡尘。”

  “秦风。”这一次，她没有喊他秦老师，“以后别去西藏，也别去雪山，那里并不能找到生命的意义，好好活着…好好享受生命中的每一天，这才是生命的意义。”

  秦风陷入了沉默，他不能理解自己的学生在分别时，对自己说的最后一句话竟然是，“好好活着。”

  她好像认识自己很久，她好像对他比他想象中还要了解。

  他有些看不懂这个只有18岁的女生。

  但他还是下意识的回答，“好。”

  上辈子，苏凉一最后一次见到秦风是在那个夏天。那年秦风35岁，面容英俊，仍然是一个放荡不羁文艺青年的模样。

  他对着27岁的苏凉一说，“我准备去一趟西藏，还想去雪山上看看，不知道那里会不会让我追寻到生命的意义。”

  那时的苏凉一已经彻底变成了一个俗人，不再追求这些毫无意义的事。她只想做一条咸鱼。

  她有些不能理解秦风的行为，但她还是选择尊重。

  “那愿你一路平安，桥都坚固，隧道都光明。”

  秦风只是笑笑，同她告别。

  一个月后，秦风在西藏遭遇车祸去世的消息传遍了整个片区。

  最后，他变成了一只四方的盒子回来了。

  众人对他无不惋惜，形容他是，才华横溢，英年早逝。

  渐渐地，人们提起他的次数越来越少，慢慢地，只是偶尔才能听到他的名字。

  顾云海站在门口，见她回来，笑道，“聊完了？”

  “嗯，对。”苏凉一挽着他的胳膊，像只猫一样用头蹭了蹭，“走吧，接下来，你去哪我就去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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