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春天到了


  草窝很脏,山洞很臭,这让刚搬新家的景平安非常不习惯,内心有着难以言说的郁闷。

  

  她唯一的资产,那条编了好久的草绳,还在旧家的草窝里。

  

  景平安起身,一路小跑地到山洞门口,见到把守山洞的两个女野人还在,又瞄了眼天空,没见到有大鸟盘旋,便跑到悬崖边朝自己的旧家望去,准备等会儿亲妈回来,缠着亲妈搬回去住,却没想到竟然看见刚才被赶走的女野人正从里面出来。

  

  景平安震惊地看着那女人,呆滞了好几秒才反应过来:旧家已经被这女野人占下了。

  

  野人时代,应该没有个人房产保护政策吧。很可能前住户搬走,便默认为遗弃不要了,后来者正大光明地占用了。

  

  景平安阵阵心痛:我的单间。

  

  她正盯着单间心疼,那女野人已经攀着沿石飞奔往下,显然也是觅食去了。

  

  景平安的目光不由自主地追着她走,宛若看着抢自己房子的强盗,却见到了更多怀里挂着孩子的女野人飞奔而来。

  

  一个身材比亲妈还要强壮的女野人来到山洞口,怀里挂着一个跟自己差不多大的小婴儿,到山洞口便被把守山的两个女野人挡住。

  

  把守山洞的两个女野人很瘦弱,明显不是带娃女野人的对手,只打量两眼,便跟遇到亲妈过来时一样,躬身退开。

  

  景平安心中隐约冒出个想法,心说:“不会是跟亲妈一样,被赶出去住,如今又带着娃回来的吧?”

  

  那带娃的女野人进洞后,先是打量一圈四周,再径直走向最里面的山洞,很快来到奇脏无比的草窝前,大概是发现里面空了,露出诧异的表情。她打量一圈四周,便把孩子放了进去,同时朝着周围的女野人嗷嗷大喊,那阵势跟之前亲妈篡位成功一模一样。

  

  众野人的表情都懵了,很多正在嚼嫩草的野人也停了下来,齐刷刷地看向那女野人,过了好一会儿才将视线落到同样表情呆滞的景平安身上。

  

  有女野人茫然地挠头,似乎不明白这孩子怎么不在窝里了,随即又露出恍然大悟的表情:大概她被扔出窝了。

  

  很显然,大家对于换首领这种事情似司空见惯,又纷纷上去献了圈嫩草、嫩叶。有特别不讲究的女野人,把嚼了一半的野草献了上去,人家也照单全收。

  

  这一下景平安不要说单间,连草窝都没得住了。她小可怜似的蹲在山洞里,望着之前还被自己嫌弃的大草窝,内心充满复杂情绪。

  

  不心痛,一点都不心痛,才怪!

  

  不一会儿,又来了一个带孩子的女野人。

  

  刚白捡个首领位置的女野人又从山洞里蹿出来,对着带孩子的女野人一阵威胁恐吓。

  

  那带孩子的女野人把孩子放在脚边,双手高高捧起一把新摘的挂满嫩叶的树枝奉上,摆出低头躬身臣服的姿势,缩在原地一动也不动。

  

  新首领女野人围着她打量一圈,对她的臣服表示了满意,收下了嫩叶树枝,发出“嗯”地一声,朝山洞里挥了挥手,同意她加入族群。

  

  新首领女野人很满意地打量圈四周,突然瞥见一个小婴孩抬起头望着自己,目光竟然与自己对视,顿时不快,朝着四周哇啦啦地叫唤,似在询问:这是谁家的孩子。

  

  无人认领!

  

  新首领女野人去到景平安身边,在她的身上嗅来嗅去,表情肉眼可见地阴沉下来,发出一个类似“bu”的声音。

  

  不?不让我在这里住了吗?景平安很没出息地蹲到了山洞口,跟守山洞的两个女野人凑到一起。

  

  新首领女野人问守山洞的两个女野人:“bu?”

  

  两个女野人躬身回答:“bu。”

  

  新首领女野人大步流星地上前,伸手便去抓景平安。

  

  景平安吓得原地一滚,躲开,发出声嘶力竭地大喊:“妈——”她的嗓门大,又是在洞外,那声音传出去老远,都能听到自己在山谷里响起的回声。

  

  新首领显然被景平安的叫声吓了一大跳,上下打量她。

  

  景平安摆出大猩猩锤胸的动作,喊:“妈,妈。”又做出打人的动作,意思是:我妈很强壮,当心她回来打你。

  

  新首领双手更用力地捶自己的胸,捶得砰砰作响,握拳,冲景平安发出嘶吼声,又一步上前去揪她。

  

  景平安躲到两个女野人身后,冲山崖下大喊:“妈——”一把抱住一个守山洞女野人的大腿,却被一脚踹开。她直接滚到了悬崖边,幸好见疾手快加上这阵子的训练没白费,双手用力地抠在悬崖边,吓得疯了似的大喊:“妈——妈——”

  

  没妈的孩子像根草,诚不欺我。

  

  新首领好像跟亲妈有仇似的,对眼见就要掉下去的景平安不依不饶,伸手将她提起来倒拎着,抬手就要往山崖下扔。

  

  突然,山崖上传来嗷地一声叫唤。

  

  新首领的动作顿住,扭头望去。

  

  景平安头朝下被新领首倒拎着,见到亲妈飞快地攀着悬崖往上赶。

  

  亲妈很快便来到山洞前,朝着新首领发出愤怒的嘶吼,叽哩呱啦语速飞快。

  

  新首领的表情震惊了,把景平安高高提起,打量着她,格外诧异。

  

  吵闹声把山洞里的野人都吸引过来,大家好奇地围观,不时发出惊叹。

  

  新首领把景平安扔回给亲妈,走回到山洞里朝亲妈摆出接受挑战的姿势。

  

  景平安心有余悸地抱紧亲妈的脖子。死里逃生,她想哭。当野人太危险,我想回现代文明社会。

  

  亲妈把景平安放到一边,捡起一堆石头搂在怀里。

  

  新首领不解地看着亲妈的举动,不明白她捡石头做什么。

  

  亲妈左手捧着一堆石头,右手托着一颗石头轻轻掂着,然后,突然把手里的石头朝着新首领掷了过去。新首领下意识地躲开,但一颗接一颗的石头朝她飞过来,落在她身上痛得她嗷嗷叫唤,扭头就跑。亲妈把怀里的石头扔完,又捡起一颗拳头大的石头飞扑过去,一把扑倒新首领。

  

  新首领很强壮,并不是吃素的。她一把掀翻亲妈,骑在她的身上压住,伸手去掐亲妈的脖子,却砰地一下子被亲妈手里的石头砸在额角,顿时头晕目眩晃晃悠悠。

  

  亲妈撂翻新首领,左右开工再给了几拳,确定新首领爬不起来了,这才站起身,发出胜利的呼喊。

  

  众围观野人对这场首领之争看得惊叫连连,待见到亲妈胜了,发出“bu——”的大喊,再一次躬身弯腰,对着新首领行礼。

  

  景平安的反应比众野人们好不到哪里去。亲妈的石头扔得可真准啊,打移动靶照样一扔一个准。她飞快地跑过去,抱住亲妈的大腿,喊:“妈。”有一个强大的妈太有安全感了。刚才可危险了,差一点小命就没了。

  

  亲妈抱起景平安,把她送回到草窝里,又将草窝里的孩子扔回到昏过去的刚卸任的首领身边。

  

  景平安不愿待在满是粑粑尿的草窝里,爬出草窝,刚站起来,便见到亲妈扭头,严厉训斥她。她心说:“不能出草窝?”往后退两步,回到草窝里。

  

  亲妈的表情缓和,满意地嗯了声。

  

  景平安想了下,飞快地爬出草窝,拔腿就往外跑。

  

  亲妈一个健上过去,一把捞起景平安,把她按回到草窝里,对着屁股就是几个巴掌落下去。

  

  景平安被打得当场懵了。屁股痛倒在其次,最主要的是羞耻啊。活了两辈子头一回被打屁股。她嗷地一声哭了。

  

  英年早逝莫名其妙地成为野人婴儿就够惨的了,今天受到这通惊吓没得到安慰,屁股还挨通揍,满满的委屈在这一刻宛若山洪暴发,响亮的哭声在山洞里回荡。

  

  委屈,是真的委屈。她想爸爸,想妈妈,想妹妹,想奶奶,想家里的每一个亲戚,甚至想加班累了喝的一杯咖啡。

  

  亲妈被景平安的嚎啕大哭吓到了,抱在怀里轻轻地拍着景平安的背哄她。

  

  景平安继续哭,不理她。

  

  亲妈把景平安放在草窝里,冲她扮鬼脸,发出“布鲁布鲁布鲁”的声音。

  

  景平安依然哭。

  

  亲妈又跳起来,扭腰扭屁股,学螃蟹步,甚至翻跟斗,先是往前翻再是往后翻,蹦得比猴子还高,引来一圈围观。

  

  景平安的哭声卡在喉咙处,哭不出来了。亲妈,你别这样子嘛,让人都不好意思继续哭下去。

  亲妈长松口气,抚抚胸,动作夸张又好笑。

  

  景平安的眼睛里还含着泪,脸上却破涕为笑,带着些好笑,带着些难受,带着些无语,又带着些感动。过去的回不去了,好在有这么一个亲妈,也不算太糟糕透顶吧。

  

  她很快收拾好情绪,基本上也弄明白情况。野人抢到首领后,会用孩子来占住窝宣示主权。如果首领不在,孩子也不在窝里,那么挑战者把自己的孩子放进窝里便成为了新首领。旧首领想夺回位置,还得再打一架,赢了后把孩子放回窝里,才算胜利。

  

  景平安被亲妈留下来占窝,结果,自己跑出去玩,让亲妈丢了首领位。

  

  她指向窝里的粑粑尿,满脸嫌弃地说:“脏,臭,不。”

  

  亲妈跟景平安相处这么久,早被教会上厕所,明白景平安的意思,当即把带着粑粑尿的窝扔了,将垃圾都扫到台子下。她又蹲在景平安的身边,拍拍胸脯,说:“ma,bu。”意思是,妈妈的名字是bu。

  

  景平安立即明白,野人的名字是单字。她拍着自己的胸脯,说:“安。”我的名字是安。她又拍拍妈妈的胸脯,“妈,步。”bu这个发音的字有很多,不、部、布、步等。亲妈这么能蹦跶,挑个步字总比挑个布字更贴切些。这些野人还没布呢。

  

  亲妈的表情充满惊喜和难以置信,别人的孩子还在窝里趴着,她的孩子已经能跑能跳能自己起名字了。

  

  亲妈一高兴,原地跳了圈蜜蜂的八字舞,全然没有身为首领的威仪。

  

  景平安挨了顿揍,不好跑过去找亲妈住回原来的单间,恹恹地坐在地上,开始犯困。

  

  亲妈把景平安哄睡,起身环视一圈山洞,没找一个干净的窝,于是出了山洞,又找了些带着潮气的枯草回来给景平安铺了个简易地窝。

  

  春天,冰雪融化,到处都湿哒哒的,想找干草也没那么容易了。

  

  景平安一觉睡醒,发现山洞里的野人数量骤然增加了好多,不仅带孩子的野人多了起来,还有很多单身的成年男女野人。

  

  这些男野人比女野人干净多了,头上插着鸟毛,腰上捆着草,草上挂着羽毛,对着心仪的单身年轻女野人极尽风骚地跳着舞,伦巴都没他们扭得欢。蓝眼睛,白皮肤,结实的胸膛,大长腿,翘屁股,扭动的舞姿,极尽美□□惑。

  

  景平安的脑海中忽然划过一段话:春天到了,又到了求偶的季节……

  

  在台子下方,散布着一圈带孩子的女人,她们看向景平安的目光虎视眈眈。

  

  景平安很怀疑,这些也是想来抢首领位置的。

  

  亲妈回来了,肩膀上扛着一头长得有点像狼的野兽。这野兽的毛呈白色,脑袋上都是血,头顶被打破了,骨头上还插着截断掉的木头,鲜血从口鼻中往外淌。

  

  亲妈回到台子中间,把狼尸用力地往地上一扔,表情凶悍十足,凌厉的目光扫向四周那些意图挑战首领的女野人。

  

  女野人看到她一个人扛这么大头野兽回来,露出惊诧之后,一个个秒怂,纷纷表示出臣服的姿态。

  

  刚进入山洞的野人们也纷纷聚了过来,双上高捧自己带来的嫩草、嫩叶、肉,露出臣服的姿势。

  

  亲妈步下台子,挨个检查新进入山洞里的人,对于愿意接纳的野人,收下她们的礼物,又揪出一些很弱小的、带伤残的,一挥手,便有野人出来将她们扔出去。至于那些带孩子的女人,则全都留下了。

  

  她去到那些男野人身边。

  

  男野人没有露出臣服的姿势,也没有带礼物,而是站在那里。

  

  有女野人挺身出来,指指自己相中的男野人,又拍拍自己的胸脯,表示这是自己相中的,还把对方的鸟毛插在自己头上。

  

  亲妈点头,接纳了。

  

  男野人便跟着女野人站在一起。

  

  没找到对象的男野人被赶了出去。

  

  景平安震惊了:亲妈,单身男性不能留下吗?

  

  没想到这么落后野蛮的野人族群,竟然歧视单身男,为什么?

  

  她后知后觉地发现,好像来抢首领之位的全都是带孩子的女人,而且这些女人身边没有男性野人。确切地说是所有带孩子的女人身边都没有男性野人。小野人们的爸爸呢?

  

  景平安留心观察了好几天。

  

  这些有女野人收留的男野人会跟着女野人,但是每次出去后都不会带食物回来,即使是跟女野人一起回来,也是两手空空,由收留他们的女野人带着食物,然后分给他们吃。最明显的差别就是所有女野人都脏兮兮的,大部□□上都有伤,那是跟野兽搏斗或者是在森林里摔摔打打留下的,男野人一个比一个漂亮,一个比一个白净,甚至有些头发都没打结,披散着的头发带着丝滑的光泽,美极了。

  

  景平安的脑海中冒出一个不可思议的想法:女野人挣钱养家,男野人负责貌美如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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