窝被抢了
步不收留娑、不赶走亚, 都是出于生存考虑。
一年之中,最难挨的不是寒冬,而是寒冬之末春季来临前。那时候, 野人们囤积的果子都吃光或烂完了, 不得不出去寻找食物。可经过一个冬天, 野人囤积的食物消耗光, 其它动物也一样, 无论是食草的还是食肉的动物都处在饥饿中, 觅食将变得极为困难。找不到食物, 族群内部便会发生抢夺,甚至会发生杀死别的野人的事情。谁更强壮, 谁能抢到食物, 谁就能活下去, 保护不了自己的食物和娃, 就会死。
步受了伤,等于失去自保能力,任何外来者都可能抢夺她的食物、草窝, 会面临被杀死或被驱赶出去的危险。
如果没有亚在这里,只有受伤的她和安,娑很可能已经动手抢窝。
即使她赶走亚,留下娑,如果再有猛兽来袭, 需要逃命时, 娑要先保护啵,不会像亚那样马上带着安。
步很直白地告诉亚:我受了伤, 我怕娑抢我们的草窝和食物。
亚认为这是步对他的信任超过对其她女野人,更加高兴, 对着步竖起一对大拇指:对的!
景平安喊:“爸”,拍拍肚皮,说:“我饿了,要吃鱼。”
亚下意识地想让步去抓去,却看到她脚上的伤,想着步刚把自己留下,而不是留下能去狩猎养娃的娑,于是拿起狩猎的木棍出去狩猎。
他没走几步,又觉得哪里不对劲:步受了伤,我是不是应该赶她走?她狩不了猎,给不了我食物,我是不是该离开她?为什么还要我去抓鱼给她呢?养娃是女野人的事,我是男野人,娃饿了为什么要找我?
亚扭头望去,正好看到娃朝她看来。虽然娃什么都没说,可从她的表情,他觉得要是自己不抓鱼回来,抓会干出比拿棍子戳自己眼睛还要可怕的事。
威胁我?亚才受她一个小娃娃的威胁。
布知道男野人不养孩子,也会离开受伤的女野人,见到亚停下来回头看向她们的眼神,便猜到他在想什么,当即去拿起狩猎的棍子、抱娃,准备带着娃去抓鱼。
亚这样子,让步不放心把娃留在窝里。娑还在附近,随时都可能折回来抢窝,她留娃独自在窝里,不安全。
景平安从亚的样子就能看出他又想作妖,再看亲妈拿起棍子要出去狩猎,又腿脚不便的样子,示意亲妈放下自己,跑去挑了根细点的棍子递给步,又捡了根符合自己身高的棍子给步做示范,教她用拐杖。
步学着安的样子,把身体的重量压在棍子上,试着走了几步,欣喜地“哎”了声,眼睛都亮了,脸上也露出了笑容。
景平安说:“你等会儿。”她去拿了块边角料兽皮,按照之前的清洗步骤处理干净,爬上草垛把亚挖回来的草根捣碎后裹在兽皮里,糊到步的伤口上,用草绳缠上,把伤口包扎起来。
步的伤口没那么疼了,她试着走了几步,又拄着拐杖蹦跳几下,发现行动能力恢复了好多,开心得哇哇大叫,笑得灿烂无比。她不用担心活不下去了,可以出去抓鱼了。
景平安见到亲妈恢复活力,对着亚哼了声。我们母女自己能过活,用不着指望你。
亚在旁边看得惊叹连连,对着她们母女竖起两根大拇指夸赞。
求人不如求己!
景平安觉得指望反复无常的渣爹,远不如指望受点小伤的亲妈靠谱。她把亲妈编的粗草绳找出来,做成婴儿背带,套在亲妈的肩膀上。
她没养过孩子,可见过小区里带娃的,无论是胸前挂式的,还是背在身后的,都见过。亲妈要狩猎,遇到危险还要爬树爬岩石,胸前挂式的育儿带不方便。景平安便做成了背带式的。
婴儿背带做起来简单,只需要把她的两条腿和腰兜住,再加两根能够套在亲妈肩膀上的带子就行了。冬天,穿得厚,也不怕勒。为了方便自己钻进婴儿背带,景平安特意做得宽松,这样虽然没有那么贴身,但自己钻进钻出方便,又比一直徒手搂住亲妈要省力得多。
景平安做好背带后,先给亲妈挂上,自己再爬进去坐在背带里,说:“妈,好了,出发。”指向外面。
步掂了掂身后的景平安,又拽了拽肩膀上的草绳带子,觉得这东西好用,笑咧了嘴,又点头夸奖,又竖大拇指,狠狠夸赞一番娃聪明。她信心满满地手拄手腕粗的即可以抓鱼又可以当拐杖用的木棍,背着娃,往外走。
景平安握着自己的短矛,趴在背妈的身上,看着亲妈拿着根长棍子往外去的样子,总觉得有点怪怪的,觉得有点像旧社会逃难的,还有点像丐帮中人。
不过,亲妈倒是很开心就是了。
亚觉得很稀奇,紧紧地跟在母女俩身侧,一直不断地打量她们,还伸手去摸草绳背带。
这个草绳打几个结,竟然就把娃挂上了。步的腿被咬掉了那么大的一块肉,竟然还能走这么快地出去打猎。
这些都是娃弄出来的,娃好厉害!
景平安看不习惯有人闲着,抓鱼有她和亲妈去,渣爹跟来纯属浪费。她当即给渣爹安排捡柴的活。
亚跟着步,等于有人养,不想干活。他想到捡柴要去到瀑布下面的森林里,步受了伤,爬山崖和在树林间跳跃都受影响,稍有不慎就会回不来,到时候娃又要喊着找妈,犹豫了下,还是捡柴去了。
步扭头看着亚飞奔跑远的身影,像发现什么稀奇事般挠头:竟然让雄性干活。
她问景平安:“亚?捡柴?”
景平安理直气壮地说道:“不然呢?让他白吃白喝吗?那么大的个头,养着吃白饭呐。”
步听不明白普通话,但从语气能够猜到她说什么。娃先亚逮鱼,又让亚捡柴,这些让步的三观有些受冲击,觉得有点不一样,还有点不明白为什么可以这样。最让她不明白的是,为什么娃跟大家都不一样。
她去到草泽,找到有鱼的小水塘,用手里的棍子叉了两条鱼,再用结实的草绳串起来,拎在手上往回走。
如果是以前,她的手只够捉一条鱼回去,现在用草把鱼串起来,就可以提好多。
步觉得娃的不一样,真好。
母女俩提着鱼回去,还没靠近窝便听到有声音传来,顿时警惕。
步先绕道爬上岩石,从高处往下看去,只见娑正从她的窝里出来,月则弯腰把不到岁大的呱放进亚的窝里,嗷在两个草垛间铺兽皮,显然也是想挤在她们中间加个窝。
她们母女出去抓鱼的功夫,他们竟然来把窝占了。
步顿时气坏了,环顾四周一圈,捡起一块大石头对着下方砸了过去。
砰地一声,石头砸进篝火中,把底下的几人都吓了一跳。
娑、月、嗷齐刷刷地抬起头朝岩石上望去,见到步出现在岩石上,肩膀上还伸出颗安的小脑袋,都面露惊讶:步受了伤,她怎么爬到岩石上去的。
月一把抓起狩猎的木棍,做威胁状,又拍着自己的胸脯表示:我现在是首领,这里归我了。
步气得抡起手里的棍子,便要朝月投掷过去。
景平安叫道:“妈,拿石头砸她。”棍子只有一根,还要当拐杖用,守着矿山,最不缺的就是石头。
步觉得有道理,当即放下鱼,转身去搬石头。她刚举起来,正要对着亚的窝砸过去,便见月将一根木棍对着她投掷过来。
她侧身躲开,将手里的石头对着亚的草窝砸了过去。
月的孩子呱就在窝里。
草垛很厚,这样的石头还不足以把它磺塌,但她们跟着步学会用石头狩猎,在树上拿石头砸死猎物已经不是一回两回,第一时间想到的就是孩子会被石头砸死。
月吓得赶紧把呱从窝里抱出来,对步发出威胁的嘶吼声。她左手抱着孩子,右手拿起一根圆木意图攻击步,还招呼娑和嗷一起对付步。
三个人,三根圆木,同时掷向步。
步蹲身躲开,避开了她们的视线。她们两个成年女野人,加一个半大少年嗷,自己只有一个人,还受了伤,明显打不过。如果她朝他们扔石头把他们赶跑,回头他们也可以爬到岩石上朝她扔石头。
这附近没有比这更好的住处,她们的兽皮还在底下,不能就这么离开。
步扭头喊了声:“娃。”想问她有没有主意。她喊完才想起,娃那么小,又不是首领。
景平安怎么都没想到会是这么个情况。她伸手摸了摸亲妈的额头,还有点发烧呢。这要是没有窝,在外面吹一晚上冷风,可是够呛。她略作思量,说:“亚。”等亚回来,你们两口子一起上,把窝抢回来。
步:“……”她扭头看向景平安,问:“亚?”从来都是女野人驱赶男野人,安竟然想让亚帮她赶她们几个?
步把头摇得飞快。这不行,行不通。如果只有一个女野人,她带着亚去还行,两个女野人、两个娃,还有一个半大的孩子,亚敢出现,她们一定会杀死亚的。
她连比带划地告诉安,不行,亚会死的。
步考虑了一会儿,决定放弃这里。她滑下岩石,拄着棍子,到亚回来的路上等他。
她可以试着请求月收留她,加入进去,可是这里的地方小,能做窝的地方都已经被占了,她再进去也只能在雪里搭窝,那里没有岩石挡风,会很冷,而且自己受了伤,她们不会愿意让她加入。步还担心,安这么不一样,会被她们杀死。
景平安趴在亲妈背上,看着她拄着拐杖,深一脚、浅一脚,踩着雪地往矿山下走去,突然间有一点心酸。
一下子就没了家,还有点居无定所的飘泊。这日子怎么就这么难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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