厢房里，少少听了叶书影的说辞，颇为惊诧。

“让我捋捋。沈慕中了天下奇毒阴阳雪，好不容易解了毒，活下来，却落下不少后遗症，比如残留的毒时不时地发作，一夜之间乌发变白头。”

“若太傅府嫡长子是一个身体孱弱、时常毒发的白发怪物，必定会招来不少议论和揣测，影响太傅府的清誉。”

“沈慕为了太傅府，也为了清静，深居简出，绝少以真面目示人。就算官至大理寺卿，朝廷上下大多数官员也不知道他的存在。”

“除了乔弱鸡，大理寺的官吏和差役都没见过他，对他知之甚少。他把自己遮盖得严严实实，没人知道大理寺卿和太傅府嫡长子是同一人。”

少少凝眉思索，“沈慕不想暴露自己是白发怪物，无可厚非。这么多年，没人发现他的秘密，只有你，跟他一起办案，还跟他议亲，误打误撞地发现他的秘密……”

叶姝影点头，“此前他不是故意欺瞒我。可是我和他议亲已有一阵子，他没想过跟我坦诚相告，就是故意隐瞒。”

“难道他想一直隐瞒下去吗？”

“想来他也察觉到我发现了他的秘密。”

“多多，你喜欢他吗？”少少正经起来，郑重地问。

“……不喜欢，我只想查清他是不是吸食人血、戕害他人的怪物，才没有断然提出退婚。”叶姝影眸光一定，下了决心，“散衙后我去太傅府，跟沈夫人说退婚一事。”

“我陪你去。”少少暗暗松了一口气。

多多总算果断了一回。

散衙时，叶姝影对沈慕道：“几日不曾拜见沈夫人，不如去太傅府吧。”

他的眉宇盈满了欣喜的笑，“好。那在我家吃晚饭，可好？”

她不置可否，战术性地轻笑。

他立即吩咐霍不行，先行回府告知母亲，多备些小影喜欢的菜肴。

乔飞羽非要跟着去太傅府，少少拎着他上了一辆马车。

“姐带你找个地儿，一边胡吃海喝，一边扎马步。”

无论他如何挣扎，都挣脱不了女魔头的压制。

抵达太傅府，沈慕扶着小影下马车。

顾千帆在府门前等候多时，看见准儿媳妇到了，欢喜地把她接进府。

他听着母亲滔滔不绝地说着，想说句话都插不上嘴。

叶姝影也没插上话，只是礼貌性地做出反应。

晚饭还没备好，顾千帆知趣地笑，“小影，你先去致远堂玩玩，稍后再过来吃饭。”

“沈夫人，我要跟你说一件重要的事。”

叶姝影快抵挡不住她的热情。

沈慕的心咯噔一下，预感不妙。

回来的路上，她全程无话，他察觉到她心里有事。

“你说。”顾千帆笑眯眯地等着，越看越喜欢她。

“承蒙沈夫人厚爱，这桩婚事还是退了吧。”

叶姝影不知怎么说才能不伤害到她，最终还是选择打直球。

沈慕冷峻的眉宇拢了几分阴翳。

他早该料到，她提出来府是别有目的。

顾千帆面容一僵，不敢置信地看她，又看看儿子。

“我回京没多久，想着多陪哥哥几年。”叶姝影清冷道，“是我的问题，跟沈大公子无关，我不求沈夫人原谅我的任性和自私，只求理解我的决定。”

“小影，我和小慕真的喜欢你，不只是因为我与你娘是手帕交。”顾千帆拉着她的双手，亲切地娓娓道来，“我想替你娘好好照顾你，小慕也会把你捧在手心，呵护你、疼爱你一辈子。”

“我知道。”

“若你想多陪兄长几年，当然可以，我们愿意等你两年、三年，你想何时嫁过来都行，可以商量的。”

“沈夫人，眼下我喜欢办案，只想更好地在大理寺当差，不想嫁人。”叶姝影实在不忍心伤害亲切温暖的沈夫人，但有些话不得不说，“我不想、也不能耽误沈大公子的婚事，这桩婚事还是退了吧。”

“我不是古板迂腐的妇人，你和小慕成亲后，还是可以在大理寺当差，我们当长辈的不会反对。”顾千帆尽力打消她的顾虑，“姑娘家总归要嫁人的，而且成亲和办差并不冲突的嘛。你娘在天有灵，必定也希望你择个良人，托付终身。”

“沈夫人您是个开明大度、慈祥和善的长辈，我视您如母，便说几句真心话。”叶姝影落落大方道，“议亲的这些日子，我和沈大公子也算朝夕相处。不过，我……并不喜欢他，不能嫁给他。他应该找一个喜欢他、珍爱他的姑娘，而不是我。”

“这样啊……”顾千帆为难地看向儿子。

我已经为你说得嗓子冒烟，你倒是争气点啊！

沈慕俊美无俦的脸庞弥漫着冷意，“既是如此，退婚吧。”

叶姝影紧绷的那根弦顿时松懈下来。

顾千帆气急地找来一根木棍，狠狠地打在他的脊背，“跪下！”

“臭小子，你是不是做了对不起小影的事，惹她伤心难过？”

“你说呀！你是不是眠花宿柳，招惹花姑娘，还“闹出人命”，伤透了小影的心？”

“小影出身侯府，貌若琼雪，知书达理，娇俏可爱，而且断案追凶的神通独步洛阳。能娶到如她这般举世无双的好姑娘，是你三生修来的福气，你还有什么不满意？”

顾千帆咬牙说一句，便重重地打一下，毫不留情。

很快，沈慕的锦袍渗出鲜血，一道又一道粗粗的血痕，触目惊心。

然而，他不吭一声，脸庞好似被冰雪冻住，没有半分表情。

叶姝影想起他随时会毒性发作，连忙扣住她的手。

“沈夫人，他待我很好，没有做对不起我的事。”

“是我对不起他，对不起您，我不该拖到现在才提出退婚。”

她拿过木杖，递给一旁的丫鬟。

顾千帆打了十几下，无力地坐下，“好孩子，小慕没能让你喜欢，是他做的还不够，是他没福气。”

“他受伤了，尽快请大夫医治他。”

叶姝影说府里还有事，提出告辞。

顾千帆热情地送她出去，“小影，不如你再考虑半个月，若半个月后你还是坚持退婚，那便不再操办婚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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