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番外(五) 地久天长-终


四月,初夏。

青云山腰上有一座古朴低调的双层竹屋,屋顶匾额上书“如愿”二字,镇上百姓常唤此地如愿居。

繁茂的竹叶于林海间翻飞起舞,和风细腻芳草萋萋,院里池塘游鱼摇曳,圈里鸡鸭巡视领地。竹屋四壁打磨得光滑发亮,房檐角下均挂着彩色流苏络子随风摆动,屋内一室茶香氤氲,屋外人影绰约。

村里来顾家打下手的妇人们于田间并作一排,她们有的帮忙摘菜有的帮忙洗菜,而厨房里还有三个城里酒楼借来的大厨,正指挥着帮工切菜。

处处忙碌,又处处井然有序。

“我就说这顾家小两口定是城里来躲懒的大户人家,瞧瞧这请客的排场,要说今个儿来的少于三五十人都用不上咱这么多人帮忙。”一个头发微卷的妇人嘀咕道。

旁边人附和,“的确,而且来的怕是都非富即贵,我听说顾家那个月姑娘可是直接上镇里买了一整头猪,就为今日宴席做菜。若他俩是普通百姓,哪能随随便便就这手笔,一整头猪啊,要是搁俺们家,不知道要吃多久。”

“嗨,所以说人比人气死人呢,咱们没投好胎,注定没人家那富贵命。”

“还是顾家娘子命好啊,嫁了个这么多金的丈夫,别看顾老爷没了一只手,可那脸,啧啧,就是咱们村里,不,就是咱们镇上都找不出比他更俊俏的。若叫我选,一个四肢健全的和一个顾老爷,我也选顾老爷。”

“啧啧啧,瞧给你酸的,还你也选,人顾老爷能瞧上你?是顾娘子不够貌美还是顾娘子不够有趣?你有啥能和人家比的?怪不要脸。”

“哎你这人,我就说两句玩笑话你还咋当上真!我儿子都多大了我肖想人丈夫,你这不是血口喷人嘛你!再胡诌小心老娘撕了你的嘴!”

“我可没说你肖想,你自己要对号入座那就说明你心思不纯!你自己本来就有问题!”

几人眼看就要掐起架来,阿无耳朵一向很好,闻言又猛猛劈了几块柴,叮咣一顿乱砍,妇人们悄悄闭了嘴。

顾承允扶着董娇从竹屋出来,一路紧张得东张西望,生怕有什么危险逼近。

董娇被他这如临大敌的模样逗笑,推了推他,“做什么呢这么谨慎,我这才三个月,还没到走不动路的时候!你不用这么紧张的。”

“如何能不紧张,这是我们的第一个孩子,若有什么闪失,伤到的可是你,我舍不得。”顾承允很坚持。

他如今说起体贴话来半分不害臊,董娇反倒先羞红了脸,“快去问问村正咱们借的桌椅什么时候送来,我估计午间就有客人来了,你催他们抓紧些,别人到了桌椅没到无处置臀,这不是叫人家笑话咱们。”

自从阿娇怀孕后反倒比从前面皮薄了,顾承允含笑睨着她微微发红的面颊,在她发顶温柔落下一吻。

“好,为夫这就去。”他转身唤来月离,“照顾好夫人。”

“知道知道,大哥你一天要说八百遍,我耳朵都要起茧子啦!”月离吐槽。

顾承允面不改色,“起茧子了也要听。”

旁人看他们夫妻如此恩爱,纷纷投来艳羡的眼神。

董娇舒了口气,看着院里各处井井有条,她上前几步高声道:“今日我顾家家宴有劳诸位邻里帮衬,一会儿灶房里做好饭菜,各位婶子姐姐们各拿一份喜欢的回去就当图个好彩头,同乐同乐。”

院里妇人们闻言喜上眉梢,她们上顾家帮工本就是有钱拿的,如今主家还附赠食物,这如何能不高兴,要知道顾家准备的可都是大菜啊!这般精细的佳肴,她们平日里可舍不得买来吃,况且那还是城里会仙楼厨子的手艺,越想众人越觉得占了大便宜,手上活计更麻利了。

将一切打点清楚,她望着上山的小路愈发兴奋,再一会儿,再一会儿就能见到他们了!

......

午时,林间小道上逐渐响起人声,孩童们叽叽喳喳的声音如山间鸟雀,稚嫩又清脆。

“娘,这位大姨母是谁呀,小玉以前见过吗?”董苒璇怀里白白嫩嫩的小丫头望着四周好奇问。

苒璇捏了捏女儿的脸,“这位大姨母是母亲的远方亲戚,小玉以前没见过呢,不过小玉若是见了,一定会喜欢她的。”

“那她会喜欢小玉吗?”

董苒柔凑到小玉跟前点了点她的鼻子,“会呀,大姨母肯定也会喜欢小玉的。”

姐妹俩相视一笑,率先朝山上的如愿居步去。

二人身后是闵瑶和董怀瑜带着昭郎,闵瑶与董怀瑜并排,昭郎最后,满脸委屈。

自从他默许了娘和这位玉老板后,娘就愈发偏袒这个老男人!如今更是来见姑姑还要带着他!要知道三姑跟四姑的丈夫都没能同行,他凭什么啊!娘真是偏心!

“念瑾,快跟上来,这会儿又不着急见姑姑了?”闵瑶回头见儿子离得远远的没忍住揶揄。

董念瑾气哼一声,“我走前面!”

说完,迈着腿越过二人,随董苒柔和董苒璇先行一步。

闵瑶瞧他那酸溜溜的样子愈发觉得好笑,她悄悄拽了拽董怀瑜的袖子,“从前你说时机未到还不能告诉昭郎,如今先皇已去,是时候了吧?”

董怀瑜反手牵住闵瑶,“嗯,是时候了。”

一行人刚刚上山,山脚下又停了数辆精美华丽的马车。

谢叔游率先跳下车来,吩咐小厮提上伴手礼,等后方的友人跟上。

“你怎么带这么多东西?这,我就带了一提,跟你比起来实在显得我小气,要不你分我点?”秦良彦厚脸皮的同他打商量。

谢叔游好笑,这家伙还是跟从前一样的马虎性子,“早给你准备好了,喏,这两提都是你的!”

秦良彦哈哈大笑,搭上谢叔游的肩膀,“不亏是谢大人啊,就是周全,好兄弟!”

林景和苏小楼随后,见状纷纷摇头,秦良彦这厮如今都成家立业了依旧还是从前那副没心肝的样子,要不是新皇就喜欢他这份爽直率真,他哪能爬到如今位置。

“要带的东西都拿好了吗,拿好咱就上去了,家仆一律留在山脚,勿张扬。”林景吩咐道。

苏小楼跟着补充,“对,不相关的人就别带了,此回陛下说了,要咱们低调行事。”

秦良彦瞅了瞅后方,见没有队伍再跟上,他小声问谢叔游,“陛下呢?早前不是听说他也要来,怎的,这是不打算微服私访,要摆仪仗出行啊?”

谢叔游翻白眼,“你没听小楼说陛下喊低调行事。”

林景无语,率先一步朝上,“朝中事务繁多,陛下抽不出空来,况且他若悄然离京,宫里那帮老东西还不得急得把天捅破了?”

苏小楼低叹一声,心想下次得给秦良彦配点补脑的药方。

但有一说一,苏小楼总觉得董娇那家伙就是笃定陛下来不了才给陛下去信的,不然若沈姑娘要来......不愧是她,这精于算计的本质又暴露了。

四人左右手不得闲,提着大包小包的东西上山。

没多久,又有马车来了,是庄家父子。

庄临如今已是官老爷的令尊,衣着打扮跟着朝富态转换,但一想到要见小姐,他又就觉得自己穿成这样不得体,有炫耀的嫌疑。

“要不我还是换了吧,咱们庄家能有今天全靠小姐帮扶,如今小姐和姑爷归隐山林,我穿得这么张扬,多不合适啊。”庄临说着就准备把外袍解开,换上他早就准备好的粗布麻衣。

庄明辉按住父亲慌乱的手,笑说:“爹!小姐是什么性子您还不清楚?她当初不遗余力照顾庄家,不就是为了让我们能过得好,如今我有功名在身,大哥和您也把生意做得风生水起,她见咱们这般当高兴才是。若你再换回以前那副穷酸模样,岂不是叫小姐担心?”

庄明耀也跟着点头,“小弟说得是,爹您就把心揣回肚子里吧!走啦!”

庄临被两个儿子说服,笑着扯了扯衣服上的褶皱,“对,你们说得对,咱们是不能再叫小姐挂忧了。拿上东西,咱们上山!”

小山一般的礼物三人双手都提不下,最后还是庄临找了根木棍,一前一后把准备的礼品挑上,才慢慢朝山上去。

“哎哎哎!等等我们呀!”

背后又有人声,但前行的三人并没听见。

何嘉裕懊恼地跺了跺脚,“庄大伯耳背就算了,怎么明辉和明耀两个也这么没耳朵。”

董苒娟揪了他一把,“这么远的距离他们能听见才怪了,还不赶紧把你儿子弄下来,还在车上睡着呢。”

一提到那如小猪般吃得好睡得香的大胖小子,何嘉裕苦恼,他儿子要是能有昭郎三分就好了。

何正业似乎看穿了何嘉裕的心思,摸着胡子从车上下来,“龙生龙凤生凤,你小时候是什么样子,你儿子自然是什么样子。”

“爹!”何嘉裕急眼。

何正业哈哈大笑,“忘了你小时候多胖了?还记得当年你上侯府厨房偷东西吃,差点被阿娇一脚踹进火坑里把头发烧了,若你当时瘦点儿说不定能灵活躲过,可偏偏你胖啊。墩儿如今这样,是你亲生的无疑了。”

董苒娟掩唇轻笑,“爹,嘉裕从前还被长姐踢过屁股呢?”

“那可不,”何正业拽起自己一绺头发,“当时他脑袋离火坑就一点距离,头发都烧掉这么多。要不是阿娇有分寸没真把他往灶坑里踢,不然可就毁容喽。”

何嘉裕黑着脸把胖儿子从车里抱下来,头也不回的先往山上去了。

随着时间流逝,山下的马车越来越多,镇上村民见状全部傻眼。

一是他们没见过这么富贵的车辆,二是没见过这么多富贵车辆全部齐聚一堂,继而对山上如愿居的夫妻更加敬畏。

最后到的是从北境赶来的嫣娘和鲁之平,还有曾经星楼里和顾承允最为交心的几个星宿,他们如今皆已入仕,老皇帝去世后新皇接管影卫暗卫,彻底撤了他们身边的监视,不然众人还不敢来参与这次聚会。

新皇的确有胆识,扬言疑人不用用人不疑,他们既然已经归降报效朝廷,李尧就信他们没有二心。

他的这份豁达和气魄叫星宿们敬佩,也愈发感激少主从前的良苦用心,能以真面目活在阳光下,实乃人生之大幸。

“别发呆了,走吧。”鲁之平提醒道。

嫣娘望着清幽静谧的林间小道有些恍惚,“我们真的等到这一天了。”

鲁之平点头,“是啊,这一天终于来了。”

嫣娘只觉喉咙发紧,眼里有什么东西要钻出,她喃喃:“真好,真好。”

几人收拾好东西上山,待到傍晚,夕阳开始下沉,又有一辆马车匆匆赶来。

刚刚停好,赶车的姑娘一袭青衣从车上跳下,嘴里催促:“沈姐姐快些快些,咱们是不是要来不及了!”

沈清茹从车里钻出,无奈的瞅了眼顾婉宁,她就不该相信这丫头说自己能行,若不是她走错路,她们早就该到了!

收到信时沈清茹本是打算自己来的,结果出发前遇到了顾婉宁,董娇在信里道尽量还是越少人知道越稳当,非必要的人就别让他们来参加了,顾婉宁便提出不带仆从由她赶车。

沈清茹本来持怀疑态度,但看顾婉宁拍着胸口说自己一定能行的模样着实把她唬住同意了,结果就是两人走到半道迷失方向耽误了两天......

罢了,好在是赶上了,不然她是真要把这丫头的耳朵拧掉!

她把车上的礼物往下顺,“来得及,快拿上东西,我们上山。”

......

怀着激动的心情,董娇一早上都坐立难安,直至望见幽径终于映出人影。

她站在屋前踌躇徘徊,看着那些身影从模糊到清晰,她蓦地红了眼。

“阿娇!”

“姑姑!”

“长姐!”

刹那间,泪如雨下。

董娇飞奔至众人身前,望着许久不见的亲人,皆是忍不住哭出来。

“柔儿璇儿,你们都还好吗?”她拉着眼前两个已梳上妇人髻的妹妹问。

“长姐,我们一切都好!你看,这是玉儿,我的女儿。”董苒璇把孩子递给董娇。

董娇瞧着眼前软软糯糯的小姑娘喜笑颜开,璇儿愈发圆润,看来在唐家过得很舒心,她抱了抱小丫头,“美,和你真像,日后长大定也是个美人胚子。”

董苒璇笑着把孩子抱回。

“柔儿你呢?”她又问。

董苒柔按了按眼角,轻声说:“我也很好,长姐,我成亲了。”

“真的?什么时候的事?”董娇惊讶,“新郎是谁?他待你好吗?”

“年初的时候,他叫高文霖,如今在千宇书院任教,待我很好。”

“那就好那就好,待你好我就放心了!”

望着长姐真心为自己高兴的眼神,董苒柔庆幸自己走出了迷障,不然她真的无颜再见长姐。

董念瑾见她们姐妹半天叙不完旧,悄悄往董娇跟前站,董娇自然也发现了这个装作毫不在意却处处漏洞百出的小子。

“昭郎......”望着走时还不到自己腰间的孩童如今已和自己差不多高,董娇笑着抹泪,拉着昭郎上下打量,“长高了,也壮了不少,长得真好。”

董念瑾还是想一头扎进姑姑怀里,可如今的他已经九岁是男子汉了,要顾着男女大防,只好跟着擦泪笑答:“嗯,就算没有姑姑督促我也有好好吃饭好好念书好好习武,自然长得高长得壮。”

董娇揉了揉少年的头,“那就好,那就好。”

闵瑶和董怀瑜携手上前,董念瑾有些抗拒,但还是把情绪压在眼里,董娇一眼就看了出来。

想来哥哥和嫂嫂还没有告诉昭郎真相,为的就是等这一天一起解开谜底。

她拉着昭郎与兄长夫妻二人面对面,哽咽着声道:“阿兄,欢迎回家。”

一句阿兄,董家几个姐妹全部愣在原地,包括董念瑾。

他们自然知道董娇嘴里的阿兄代表着什么,从董家倾覆至今,快十年了!尽管她们口上不提,但心里都从不曾忘记这个大哥,她们血亲的大哥!

“长姐,你说什么?”董苒柔看了眼面前的面具男子不确定的问:“你说他是......阿兄?!”

“真的吗?!”董苒璇也捂着嘴满脸不可置信,“大哥,真的是你吗!”

闵瑶侧头抹泪,董怀瑜双眼通红,他犹豫再三还是取下面具,沙哑着声音回:“是我,让你们苦等了,是阿兄不对。”

望着他脸上交错的伤痕,董家女眷们瞬间哭作一团,心中钝痛,她们曾经那般风华正茂的兄长,如今竟成这副模样,若非死里逃生......

不管怎样,还好他活着,活着比什么都重要,活着就好!

董念瑾整个人呆若木鸡,他曾幻想过父亲穿着战甲手持长枪坐在马背上的样子,也幻想过父亲手挽长弓教他射箭纠正他错误动作的样子,甚至还幻想过父亲拿着戒尺打他手心的样子。

唯独没想过,父亲伤痕累累的样子。

曾经的董家瑜少爷,那可是让先皇都称赞有大将之风的少年,而如今却这般狼狈......

董怀瑜望着眼中尽是挣扎的儿子苦笑,“对不起,是不是我这个父亲让你失望了......”

董念瑾咬唇,半晌后道:“不,没有失望,我很骄傲。”

这两年在京中,他早从晏叔口中听闻南境有位戴面具的奇人,每次带兵出征都能杀南齐人个措手不及,而顾大人攻打南齐时,也正是这位面具小将带人乔装入青阳城,为我军开辟通道,其功甚伟。

但战胜后,这位面具小将却消失了,他说他不需要功勋也不需要赏赐,保家卫国不过是身为梁人的己任,所以他不顾林将军及闵将军的挽留,独自离开了军营。

董怀瑜不禁将这位面具小将视作偶像。

在京中昔年茶馆见到玉老板时他还想过玉老板会不会就是那个面具人,但看玉老板身板那么薄弱,跟自己想象中魁梧的形象不符,加之他又分走了母亲的关注,董念瑾就对此人起了敌视。

而今知道他就是自己的父亲,董念瑾眼眶泛红,原来他的父亲从来不是逃兵,他就是英雄!

董娇见董念瑾那两个字迟迟说不出口,她推了推少年的背,“傻孩子,还不叫人。”

董念瑾捏拳,“父亲,欢迎回家!”

闵瑶侧头,捂住嘴尽量不让自己哭出声,双肩止不住发颤。

董怀瑜将儿子一把揽入怀中,滚烫的泪水从眼眶中喷涌而出,他哽咽着:“能有你这样的儿子,为父也很骄傲!”

“都进屋坐吧,以后我们有的是时间慢慢说。”顾承允走到董娇身边将她牵住,“你该吃药了,我已经让月离给你备好蜜饯,不苦的。”

听见董娇得吃药,董家众人立马紧张起来,昭郎更是挤开顾承允拉着董娇问:“姑姑你是哪里不好吗?为什么要吃药?可是病了?”

董娇失笑,摸了摸自己还不显怀的肚子,“我哪里都好,是为了让这里的小家伙能茁壮成长才需要吃药。”

“真的?!”

家里人顿时炸开了锅。

董苒璇:“哎呀,那快进屋里坐着,别站着说话了呀!”

闵瑶:“几个月了?反应可厉害?爱吃酸的还是辣的?”

众人七嘴八舌的给董娇捧着进了竹屋,生怕她多站一会儿会累着,徒留三个男人定在原地。

顾承允神色有些可怜,那不是他媳妇儿吗,怎么董家人一来就这么水灵灵的给抢走了。

董怀瑜好笑的拍了拍妹夫肩膀,“习惯就好,当初你嫂子怀孕时,祖母和二婶也是这样。”

董念瑾见自家老爹往里进,想了想跟着蹦出一句:“姑父,我也去看姑姑了,你节......呸,不是,恭喜!”

望着这热热闹闹的一大家子,顾承允嘴角扬起,有家人在侧,真好。

......

随着夕阳沉落,如愿居外的院子里已坐满了人。

望着眼前一张张熟悉的脸孔,董娇和顾承允心中皆是感动。

时隔三年,他们终于能和从前一般,把酒言欢谈天说地,再也不用顾及身份地位而畏首畏尾躲躲藏藏。

“时间差不多了,我们开始吧,咱等下去,宾客们该饿得慌了。”顾承允轻声道。

董娇望着山下上来的路眼里有些失落,尽管院里期待的人大多都已见到,但还有两人......董娇没想到她们会缺席。

“嗯,开始吧,也不好叫大家饿着肚子一直等。”

“好。”

两人达成共识,顾承允起身举杯,眼眸神采奕奕,“这第一杯酒,我敬大家。很感谢诸位亲朋友人能于百忙中抽空来参加我与阿娇举办的家宴,此回家宴除了庆祝我等久别重逢情谊不衰外,更重要是,庆祝大梁江山太平,海晏河清!”

“好!说得好!情谊不衰,山河太平!我们干!”

院里一众男子纷纷举杯与之对饮,女眷们也笑着抿了小口,众人同乐。

“这第二杯酒,我祝各位前程似锦,阖家美满。”顾承允又给自己斟满,“有个消息我一直未来得及通知大家,其实我与阿娇在游历途中已经结为夫妻,本想是想请诸位亲朋前来观礼见证,但当时时机不宜便未声张,在此,顾某向诸位赔个不是,特别是董家亲朋,顾某自罚三杯。”

其实这些事董娇在信里已经告诉了董家人,他们能理解小夫妻当时的不易,见顾承允这般珍视董娇心中愈发放心,自然不会计较。

况且他二人是当初老太太亲口认下的,就算没有那个形式,在他们心里也早已认下这门婚事。

秦良彦等人自然没得到这等重要消息,此时听闻不免起哄。

“哟,这么大的事儿都没通知我们,那就是没把咱当兄弟啊!”秦良彦左右吆喝,“兄弟们,顾大哥的喜酒咱是没吃上,但今天,咱是不是得叫他补回来啊?”

谢叔游等人纷纷附和,“那确实,喜酒都没喝上,的确是顾大哥吝啬了,今日必须罚他!”

苏小楼:“就是!待这三杯喝完,可不会放过你!”

顾承允大笑应下,“好!那就今日补上,家中什么都缺,就是不缺酒水!必叫你们尽兴而归!”

“哈哈哈,好!”

“来!干杯!”

众人饮过第二杯,顾承允继续斟酒,“这第三杯......”

“等等等等,别急!还有我们!”熟悉的女声从小径传来,顾承允手一顿。

回头,只见顾婉宁扛着一堆礼盒,还拉着气喘吁吁的沈清茹,两人十分狼狈的站在路口,显然累坏了。

“你们这是......”

“啊......这山也太难爬了,兄长,你得想办法把路修一修才行啊!”顾婉宁抱怨道。

路?众人迷惑。

沈清茹咬牙,这丫头真是气死她啦!非要说那大路太饶要带她走小路,她的直觉不会错,结果......

她发誓,她再也不会相信顾婉宁的方向感!再也不会!

董娇看着夕阳沉落时分赶来的二人不禁热泪盈眶,原来她们没有失约!她们来了!

她起身,互相奔赴。

“你们怎么现在才来,我方才还以为你们不来了呢。”董娇声音有些委屈。

沈清茹见这人欲要落泪有些慌乱,赶忙把她拽住,“别哭别哭,从前也不见你这般感性的,怎么如今还未说着两句就要落泪,你这是要我愧疚死吗......我们没打算失约的,是路上耽误了点时间,这不,还好赶上了。”

“对不起啊嫂嫂,是我带沈姐姐来时走错了路,不然我们昨天就该到了,还能提前与你叙叙旧。”顾婉宁不好意思的挠了挠下巴。

董娇笑开,“没事没事,能来就好,来了就好。”

她引着二人落座,沈清茹拽着她的手却一颤,她惊讶的望向董娇,“你!”

董娇拉着她示意别声张,“嗯!还不到三个月,先别说。”

沈清茹原本是打算此回见过阿娇知道她一切都好以后就回自己医馆去的,此时得知董娇怀孕,她立马改了主意,“你这还有空屋子吗,我要住下。”

这不容拒绝的口气让董娇心里一片温暖,她当然明白沈清茹的打算,“多得很,你想住哪间住哪间。”

顾婉宁一听不干了,“那我也要住下!”

沈清茹瞪她,“你不回七剑门了?”

顾婉宁咧着个嘴,“不回了,七剑门是师兄妹们的家,不是我家,我如今都到自己家了,还去别人家做什么,嫂嫂可愿收留我呀?”

董娇戳了戳她的小脑袋,“当初修这个竹屋时,你兄长就说一定要给婉宁留间屋子,你觉得会少了你的住所?”

顾婉宁嘿嘿一笑,“我就知道,这里才是我家!”

见她们三人话完,顾承允笑容宠溺望向董娇,他扬声:“这第三杯酒,我想请夫人来提。”

顾承允的这个提议没有人会反对,因为在在场众人心中,董娇不输世间任何男子。

见所有人的目光投向自己,董娇也不扭捏,她以水代酒举杯看向众人。

“真的很感谢大家能来,我董阿娇何德何能能拥有如此多的挚友亲朋,感激之情难以言说。这第三杯酒,先祝大梁山河无恙,再祝我们情谊地久天长,最后祝所有亲朋岁岁欢颜。”她手臂轻抬,“愿我们余生皆能得偿所愿!事事如愿!”

“干杯!”

“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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