幸村闻言神色一凛，目中浮现一抹肃然之意，欠身道：“还请季乐教练指教。”

    “嗯。”

    季乐泰造微微点头，他也不愿意看见一位天资卓越的少年，因为出色的天赋而断绝自己的网球道路。

    他在心中整理好接下来的话语，于是问道。

    “这种针对他人五感的打法，是从什么时候开始的？”

    “四年级，也就是我十岁的时候。”

    没有丝毫犹豫，幸村十分确定地回答了这个问题，因为当时的情形他记得十分清楚。

    那是神奈川县举办的一次U14DKN神奈川青少年大赛。

    大赛中，自己某轮的对手是一名国中生。

    由于身体发育程度的不同，以及比赛经验方面的差距，比赛一开始，自己一度被对手压制，毫无还手之力。

    直到比分来到0-4时，形势发生了变化。

    绝境之中，一股力量在内心深处诞生，他的专注力变得异常集中，对方打过来的全部球路，他都看得一清二楚。

    不仅如此，随着自己不断接住并回击对方的进攻。

    慢慢的.

    那个国中生开始焦急，接着出现失误，情绪逐渐走向崩溃，直至最后，他甚至开始恐惧击球这个动作，就连脸上也布满了恐惧的表情。

    后来经过查询资料，幸村发现这正是很多运动员都有可能出现一种疾病症状，也就是所谓的“易普”。

    从那天起，Yips的打法便开始成为他所特有的网球风格。

    并凭此开发出了剥夺人五感的衍生特性。

    “四年级？十岁？”

    季乐泰造心中微微一惊。

    在众多网球爱好者中，绝大多数人可能一辈子都没有办法触碰到那虚无缥缈的精神力范畴。

    而这个小家伙竟然在十岁时，就已经找到了自己的精神力特性，并根据这特性开发属于自己的网球打法。

    这样的精神天赋，简直就是十年难得一见的怪才！

    可惜

    成也天赋，败也天赋。

    强大的精神力让他远远超过了一众同龄人，可是如此活跃的精神力，他那未发育完全的体魄又怎能承受得住？

    精神与身体，本就是相互支撑前进的两条大腿。

    二者缺一不可。

    而若是一条腿过长，一条腿过短，相互支撑的两条腿之间相互失衡，

    短时间或许看不出什么。

    可一旦长此以往，终有一天，他的身体就会因为自身异常活跃的精神力，而变得支离破碎，严重的，甚至有网球道路断绝的可能性。

    所以，季乐泰造才会认为幸村精市能一路平安无事到今天，简直就是幸运之神在眷顾着他。

    “我只能给你两个建议。”

    目光看向面前的幸村精市，季乐泰造沉着说道：

    “第一个建议，尽快去医院做一个全身检查，按照时间推算，目前应该是可以挽回的情况。”

    听到医院检查，幸村略显惊讶，刚想询问什么，季乐泰造的声音便再次响起。

    “第二个建议，暂时放弃先前的打法，将全部精力集中在锻炼体魄这件事情上，就像你的队友一样。”

    伸手指向仁王手上一直戴着的负重腕套，季乐泰造继续说道。

    “在生命这场交响乐中，身体是一架供人弹奏的乐器，而精神则如同一位音乐家，努力演奏出最动人的旋律。

    当身体出现破损，乐器的音色便会变得沉闷而沙哑；若精神出现问题，乐章也会失去应有的活力。

    若想要呈现出完美的演奏，这二者缺一不可，并且需要保持着同步的平衡。

    一旦平衡被打破，这场演奏便毁了。”

    “体强而神弱者，通常难以驾驭自身的身体。

    一些人拥有超常的反射神经和格外敏锐的感官。

    可如果他们的精神力较弱，便可能无法高强度处理身体所自动接收的外界信息，很快陷入疲惫状态。

    因此每隔一段时间，便需要恢复自己的精神状态，而恢复精神最好的方法，便是进入深度睡眠。

    所以，这类体强而神弱的人，往往都有着异于常人的嗜睡症状。”

    “而另一类情况，可能便相对严重一些。

    一架表面无暇，内里出现破损的乐器，虽然机能还未出现异常，可使用他的音乐家却不曾留意，一直不断弹奏着分外激昂的乐曲。

    一旦乐器无法再承受音乐家的过度使用，它便会突然崩溃，无法挽回。

    神强体弱者，便与此类似。

    平衡的精神力与体魄会引导人正常前进，而过强的精神力则会影响着身体跌进深渊。”

    停顿了片刻，季乐泰造看了一眼橘桔平。

    对方刚从失去五感状态下恢复过来，努力维持的平静表情下，依旧能看见那未曾消散的余悸。

    而后回头朝向幸村精市。

    “如果是你的话，拥有着这种能够剥夺他人五感的精神力特性。

    一旦身体被精神完全影响，恐怕最先开始的便是麻痹症状，接着出现不同程度的感觉障碍。

    若是严重的话，四肢出现瘫痪的情况也不是不可能。

    而若是到了这一步.

    网球，便会成为你永远无法触碰的存在。”

    话音落下，空气陷入了短暂的死寂。

    听完季乐教练的话，结城悟在心中默默核对着关于幸村的记忆。

    如果按照正常的发展，幸村的确将在二年级的全国大赛后，也就是今年的十月份出现第一次严重的昏倒。

    并被检查出疑似“格林-巴利综合征”的病症。

    本来，结城悟想在赛后提醒幸村去医院做个检查，没想到季乐教练不仅看出了幸村的问题，还找出了问题的根本原因。

    精神影响肉体。

    正如平等院凤凰走上充满毁灭气息的阿罗耶识道路，毁灭性质的精神力促使面容快速衰老一样么。

    结城悟脑中突然闪过一个画面，分别是平等院凤凰高一与高三时堪称天差地别的样貌。

    至于同样老相的鬼十次郎，那家伙是天生老派，不可一概而论。

    果然。

    家有一老，如有一宝。

    有着前人领路，后人的道路也会走得更平稳一些。

    若是原时间线的幸村能遇到季乐泰造这样的前辈提醒，那么他便没有疾病的烦扰，也能提前锻炼出一副不弱的体魄。

    那么，他还会在全国大赛上，被开启天衣无缝的越前龙马轻松击败么？

    结果恐怕将变得完全不同。

    说不定越前龙马正赛不败的记录，就有可能被幸村斩断。

    一旁，向来淡然的幸村，心中不由生起了一抹恐惧的情绪，他目光轻颤地看着自己这对修长白皙的双手。

    从麻痹症状开始吗？

    如果是这样的话，那么他已经开始了！

    早在关东大赛第一轮比赛结束的时候，幸村就已经发现手掌不时会有短暂微麻的情况，

    只不过因为每次都是几秒的时间，他还以为是训练过度的缘故，所以并没有怎么在意。

    原来，这是身体所做出的预警吗？

    “幸村，你.”

    看见幸村微变的表情，仁王立刻反应过来，看来恐怕是被说中了。

    于是他连忙询问道：“季乐教练，如果出现了早期症状还能恢复过来吗？”

    6号网球场。

    嘭！

    一道黄色球影冲天而起，宛似一轮弯月挂上天穹，倏然之间消失无影。

    “1-0。”

    球拍轻轻放下，伊武深司斜斜看向对面，此时切原赤也因为着急冲上网前，脸朝下重重摔倒在地。

    “快站起来，交换球场。

    还有

    已经过去八分钟了。”

    看了一眼球场外不远处的电子屏幕，伊武深司声音冷漠地说道。

    “这个衣服.

    他们是决赛里不动峰和立海大未登场的选手，好像都是一年级的新生，比赛说不定会很有趣！”

    两人的比赛，吸引了不少准备离去而路过球场的观众，他们停下来，驻足观望。

    “只不过，立海大的人似乎快要不行了，已经倒在地上很久了。

    一年级选手中，看来还是不动峰更胜一筹嘛！”

    “唉，明明立海大才是冠军。”

    “这情况，明年不动峰能反超立海大也说不定呢！”

    场外，窸窸窣窣的讨论多了起来，伊武深司并不在意，他只想将眼前的切原赤也好好教训一顿。

    而这时。

    “嗬嗬嗬”

    一阵森冷的嗤笑声在球场上响起，这阴恻恻的笑声让伊武深司莫名心中一寒，仿佛被什么东西盯上了。

    顺着声音抬眸看去。

    悄然间，一抹暴虐癫狂的气息从对面弥漫开来，伊武深司能感觉到隐藏在这股气息下的强烈攻击性，心中微微提高了些许警惕。

    “都给我闭嘴！”

    听着耳边那些言论，一股热血涌上切原赤也的大脑，如果有立海大的人在这里，一定知道接下来会发生什么。

    “嗬嗬嗬”

    他从地上爬起来，被汗水浸湿的黑色卷发垂了下来，双眸中的眼白染上一层猩红，嘴角浮现出癫狂的笑意。

    咯吱咯吱

    只见他斜着头颅，网球被四根指头用力摁压，脸上闪过一抹戾色：“我要.”

    嘭！

    网球被狠狠抛上半空，旋即，他凌空一跃，手臂带动球拍猛烈朝着网球一劈。

    “.把你染红！”

    一声嘶吼，网球剧烈旋转地飞过球网。

    伊武深司眸光微凝，这个发球有点类似自己的侧旋发球，但旋转更强，其危险性也远高于侧旋发球。

    踏踏。

    脚步轻快，他快速来到网球落点之前，并提前侧身拉开一步，让出网球侧旋弹起的空间。

    随后，凌厉一挥。

    嗤嗤嗤.

    球拍将侧旋弹起的网球截住，剧烈的摩擦声随之响起，伊武深司感到球拍突然一沉。

    “喝，给我过去！”

    迎身转体上前，手臂肌肉微微一股，用力将这威力十足的指节发球回击过去。

    唰！

    一道身影突然从网前升起，切原赤也狞笑着出现在回击的球路前方。

    “真亏你有本事能打得到.伊武深司！”

    “嗬呀！！”

    球拍暴力扣下，这股凶悍暴虐的气息隔着数米远都让场外的人感到不适。

    “不仅力量，连速度都出现了暴增”

    咻！

    网球破空飞来，伊武深司脸色突然一变，旋即错开位置，手中球拍左下朝上侧拉一抽。

    嘭！

    一声炸响，网球朝着切原赤也呼啸飞去。

    “刚才那个角度，是故意朝着我的膝盖打来的！”

    一抹寒冷之意在伊武深司眸间闪过。

    “你还满机灵的么，居然在瞬间避开了膝盖的要害，但是这一球，伱又该怎么躲过去呢？！桀桀桀~”

    嘭！

    赤红着眼睛的切原赤也发出肆意嘲弄的声音，手中球拍凶酷地挥舞出去，网球狠厉地朝着伊武深司身体袭去。

    “下三滥的家伙。”

    冰冷目光不屑的刺向切原赤也，伊武深司十分敏捷的躲开这一记网球攻击。

    挥拍刹那。

    一股令人颤栗的力量骤然爆发出来，黑色气息在身体表面一阵荡漾，伊武深司眸光一凝，气息随之升腾汇聚。

    唳！

    球拍破开空气，朝着网球凛冽一抽，霎时间，一声穿透金石的高亢嘶鸣响彻长空。

    黑色气焰包裹着网球，疾速从切原赤也的脸颊旁穿透射出。

    啪啦

    后方绿色铁丝网，被飞来的网球撞得哗啦啦晃动起来。

    球场对面，黑色衣襟随风轻轻摆动，如同烫金般冰冷无情的眸子射着寒光直视自己，指着地上的网球说道。

    “0-15。”

    被网球擦过的右脸，此时正传来一阵火辣辣的刺痛感，滚烫的血液一下子冲到脑门，就连眼睛都愈发赤红了几分。

    切原赤也咬着牙齿，怒视伊武深司。

    “你这家伙.”

    嘭！

    看着面露忧色的仁王，季乐泰造沉静说道：

    “如果是出现早期症状，正如我先前所说的，及时去医院做一个全面检查，听从医嘱。

    并暂时封印灭五感的打法，将精力集中在自己的身体打磨上。

    一切都还来得及。”

    闻言，幸村深吸了一口气，脸上挤出一个温和的笑容，随后鞠躬感谢道：“多谢季乐教练的警醒，我一定回去后就去医院做检查。”

    “我们就此告辞了。”

    走之前，幸村再次鞠躬感谢。

    等到二人的背影消失在远处，季乐泰造才将视线收回。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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