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力阳言辞激动，众人吓了一跳。

  姜明忙问道，“力阳，怎么回事？”

  姜力阳愤愤地道，“我去年还是区长的时候，到省国土厅争取一批土地指标，就是这个姓秦的处长接待的，他蛮横无理，态度傲慢，完全不把下面去办事的人放在眼里。我们给他汇报完后，把材料递给他，他说我们的材料不符合要求，竟然直接扔了出去！”

  “啊......”众人皆惊。

  “我们再次向他解释，说明事情紧急，不得已而为之。但他依旧不理不睬，完全把我当作空气！”

  姜力阳对着姜明说，“爸，这样的人占着核心位置，会给我们的事业造成很大的损失！你们就应该狠狠处理他！我就不信了，你们纪委有那么多的手段，还不能把他搞进去......”

  “闭嘴！”姜明突然怒了。

  姜明指着姜力阳，狠狠训斥道，

  “姜力阳，你是一县之书记，我是纪委的副书记，咱们各有隶属，下班后是父子，上班时分属两级！”

  “我是省纪委的工作人员，不是你姜力阳的打手。你有问题，可以向省国土厅反映，向有关部门反映，不要动不动就让我替你处理这个，处理那个，像什么话！”

  “还有一样，你在外的身份，就是你自己的身份，不要把我挂在嘴边！”

  姜明知道自己父亲最痛恨公报私仇的不正之风，姜力阳竟然当着老爷子的面说出这番话来，不得不教训一通。

  姜老爷子听了，也感慨地说道，“力阳，你父亲说得对。无论何时何地，我们都不能公器私用。如果你这样做了，你父亲在位时还好说，等他不在位了，你依靠谁去？”

  “我们姜家啊，转眼轮到第三代了，你自己不能顶起来，还靠着我们的名头行走，这让我们如何放心得下？”

  姜力阳被教训一通，只得低头称是，然后默默无语。

  姜老爷子指着姜力丹，“小丹，你接着说。这个秦处长，为人如何，给解决了土地指标没有？”

  姜力丹一直不喜欢这个堂哥，见姜力阳说秦处长的坏话，便故意夸奖秦处长，“爷，秦处长很热心啊，主动帮林放想办法，没看出有什么为难的地方。对了，他还说，越是基层来的人，他们越要态度热情......”

  姜力阳瞅了姜力丹一眼，哼了一声。

  姜力丹看他生气，自己便高兴起来，“对了，我想起来了，这个秦处长有个怪脾气，你越是拿官架子压他，他越是秉公办事；你越是好好商量，他反而如沐春风。堂哥，你是不是拿区长的架子压人家了？”

  姜力阳年轻有为，三十多点就当上了区长，行事说话哪能不带着傲慢，姜老爷子和姜明稍微一想，就想当然认定，姜力阳拿官威压人家了。

  姜老爷子嘱咐道，“力阳，你现在已是区委书记，可谓年轻有为，越是这样，越要谦虚谨慎，古人说，满招损，谦受益，诚不欺我也。”

  姜力阳点头称是，姜力丹又说道，“办完了事，吃完了饭，我们就去爬佛洞山了......”

  姜老爷子却笑了起来，“你们这些年轻人，下着雪去爬山，真是想不明白......再说那佛洞山，山上并没什么佛，洞也是后来挖的。”

  姜力丹见老爷子对佛洞山感兴趣，便眉飞色舞地道，“爷爷，那山上修了好多别墅呢，都盖得富丽堂皇的，听说山上有一个高人叫孙一针，专门在那里行医，不管什么样的病，只要被他扎一针，就起死回生......”

  “净胡说，阎王要收的人，他还能夺回来么，以讹传讹罢了。”

  “我说的是真的，韩家的韩一海在那里养病，孙一针每天去给他扎针......”

  “你说谁？”姜老爷子突然打断姜力丹，提高声音问道。

  “韩家，韩一海啊。”

  “就是京城那个韩家？”

  “好像是吧。”姜力丹说道。

  姜老爷子急切地问道，“你怎么知道是京城韩家？”

  “因为林放带我去了啊，”姜力丹扑闪着大眼睛说道，“有个叫蒋虹的女人，是韩氏集团的特助，她认识林放，请我们进去坐了一会儿......”

  屋子里的人都震惊了，京城韩家，可是他们想交往都够不着的存在啊，竟然主动邀请林放......

  姜老爷子激动地问道，“你进去了以后，见到了谁？”

  “我们跟着蒋虹进去，看见里面有个坐轮椅的男人，他是......”

  姜力丹刚讲到这里，被姜老爷子打断了。

  “你停下！”姜老爷子转头看着白如冰，“如冰，天不早了，你回去休息吧！”

  白如冰空长一副好皮囊，脑子里却是蠢笨之极，根本没理解姜老爷子的出发点，反而带着笑说道，“爷爷，我不着急，再说力阳也在，我等和他一起走......”

  姜明闻言，一张脸立刻扭曲起来。这个儿媳妇，对他还是很恭敬的，只是出身小户家庭，对大家族里的弯弯绕绕搞不明白。

  老头子这是怕被她听到什么机密的东西，给点面子让她先回去，她却真以为老爷子是关心她。

  姜老爷子声音立刻提高了八度，“叫你回去就回去！”

  白如冰闻言身子一颤，赶紧站了起来，看向姜力阳，“力阳，我先回去了。”

  姜力阳只是微微点了点头。

  白如冰捂着嘴唇，招呼也没打一个就向外走去。

  姜力强看了于心不忍，见姜力阳坐着纹丝不动，他便起身道，“天这么晚了，出租车也不好打，我送一下吧！”

  姜老爷子训斥道，“你坐下！孰重孰轻，自己掂量不出来么！”

  姜力强只好讪讪地坐下，听姜力丹继续往下说。

  “韩家大房的第二个儿子叫韩一海，他病怏怏的，坐在轮椅上，脸色很黄，我们和他只打了个招呼。他老婆叫苏琦，是韩氏集团的总经理，我们主要和她聊天来着......”

  “对了，爷爷，我们进去的时候，正好遇到两个人出来，一个是省长的秘书，叫刘亮，他认识林放；还有一个女的，好象是刘亮的领导，她烫发，个子挺高......”

  姜明叫出声来，“曲小青！”

  姜力丹疑惑地问道，“叔，曲小青是谁啊？”

  姜力阳这时来了精神，“是省政府秘书长，给李春云省长配套的，你连这个都不知道。”

  姜力丹白了他一眼，没有作声。

  姜老爷子思索着，喃喃自语，“韩一海在佛洞山养病，省城从没有人听说过。曲小青和刘亮，却知道这事，难道李春云走的是韩家的路子？”

  他转过头去，看着姜明，“老三，刚才你为什么一口咬定，这个从韩家别墅出来的女人，一定是曲小青呢？”

  姜明抹了一把汗，“爸，去年有些事情，因为很特别的原因，我没和您讲。”

  “噢？”姜老爷子淡淡地问道，“什么秘密的事情，竟然连我也瞒着？”

  “也不是什么大事情，”姜明低头说道，“去年小丹和林放被困煤矿，救出来时，我正好在林县，那天我在小丹病房，突然有人来找我，说曲小青要见我。”

  “我当时还心存疑虑，曲小青一向不离李春云省长左右，怎么会来到偏僻的林县，而且要见我？况且我和她从未打过交道。我跟随来人，到了医院对面的茶楼，果然是曲小青在那里。”

  “她当时拿了一份材料给我看，是江东市推荐力阳担任区委书记的请示......”

  “噢？”不仅姜老爷子懵了，其他人也都呆住了。

  姜老爷子颤颤巍巍地站起来，“你说他拿的是江东市推荐力阳担任区委书记的材料？她既然与你没有交情，她这样做的目的是什么？要我们姜家付出什么代价？”

  “姜明，你给我说清楚！怪不得姜力阳受打压多年，我们多次请求欧阳省长帮忙，他却一直卡着我们。就在小丹出事后，力阳却莫名其妙地升迁了！你说，你答应了他什么？”

  “姜明，你莫不是为了你儿子的前途，出卖了我们姜家什么利益吧！如果真是这样，即便你是我亲儿子，我也不会饶过你！”

  姜老爷子站在那里，精光四射，手中拐杖指着姜明。姜明回答倘有不当，恐怕拐杖直接就上去了！

  客厅里鸦雀无声，众人甚至担心起来，害怕姜明说出什么石破天惊的话。

  姜明苦笑道，“爸，你真把你儿子看扁了，我怎么会做出出卖姜家利益的事情呢......曲小青只提了一个要求。”

  “什么要求？”

  “曲小青说，让我不要再干涉小丹的婚事。”

  姜老爷子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就这一件事？只要你答应不干涉小丹的婚事，力阳就提拔成区委书记了？”

  “确实是这样，”姜明道，“曲小青说，只要我答应，第二天力阳的提拔的请示，就会进入到省委常委会上。果然，几天之后，力阳就被任命为区委书记了！”

  姜明又缓缓说道，“因为曲小青不允许我对第三人说此事，所以我就没告诉父亲。”

  客厅里一片寂静。

  姜家倾尽全部资源，舍弃了姜力强，一心打造姜力阳，但姜力阳能力平平，外界反映又很一般，一直窝在区长位置上不能进步。姜家甚至为了争取欧阳家族的支持，不得已同意了与欧阳家族联姻。

  但因姜力丹一直未同意这门婚事，所以欧阳家是口惠而心不实，虽然几次答应帮助姜力阳，但却迟迟没有动作。

  后来姜力阳突然升职，全家人欢欣鼓舞，都以为是欧阳家族暗中帮忙的结果。特别是白如冰**不已，逢人便说是她给姜力阳带来的好运。

  他们都没有想到，这事竟然是曲小青暗中帮忙！而曲小青代表了谁？

  姜明接着说道，“曲小青代表的是谁？为什么会这样做？这事过后，我经过揣测，曲小青代表的是李春云省长，她之所以要这样做，是因为林放！”

  “当时，我正在劝小丹远离林放，曲小青就来了。所以说，力阳的提拔，归根结底，是林放的作用！”

  众人听了，面面相觑。他们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一个乡下小伙子，无父无母，刚踏入政坛不到一年，竟然能左右到姜力阳的提拔？

  特别是姜力阳，原来还以为自己家族有多么雄厚的实力，现在才知道，帮助提拔他的人，竟然是他一向瞧不起的林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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