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副科长担心地道，“这次是不是分一点给领导们，万一被人发现，他们也好罩着咱们......”

  “没用！”周科长一口否决了赵副科长的提议，“我打听清楚了，新领导过来后，原来的领导都要靠边站！以后有没有他们一碗饭吃，还不一定呢！”

  “说的也是！要是我当了领导，一定把这些人都揪起来，都怪他们，把厂子给吃得一干二净！”赵副科长恨恨地说。

  “别说了，孔老抠来了！可别让他听见！”正对着门口的周科长提示道。

  林放抬头看去，只见又一个人推门进来了，他身材瘦削，带着眼镜，长长的头发，不修边幅的样子。

  “胖子，给我搞碗面条，要大碗的。”他一进门就对秦胖子说道。

  秦胖子迎了上去，“孔副厂长，嫂子没过来啊？”

  “她要是过来了，我还能天天来你这里吃面啊......”

  “孔副厂长，不上个硬菜，上个素菜就着也行啊......”

  “不了，就一碗面条吧。”说完孔老抠找了张桌子坐下。他似乎看见了周科长和赵副科长，但只是瞅了一眼，一言未发，便转过身去。

  周科长却站起来，笑嘻嘻地说，“孔副厂长，真巧，你也来吃饭啊，过来咱们凑一桌吧，我们刚点了菜，还没动几筷子......”

  孔副厂长头也不抬地道，“不用了，我吃面条挺好......”

  周科长走到他跟前，“孔副厂长，你和我客气干什么，我还打了瓶酒，咱们一起喝点，走吧......”说完就想去拉他。

  孔副厂长把手一甩，“周科长，我说了只吃面条。”

  周科长哼了一声，往回走坐下来轻声道，“真是敬酒不吃吃罚酒......”

  赵副科长也附和道，“就是，马上就要被撸了，以后也是光标一个，到那时面条也吃不起了......”

  “对啊，显得就他清正廉洁似的......”

  “他是不是觉得，天底下就他一个好人......”

  “好人有什么用，厂子倒了，这么多人没有了饭吃，他也有责任......”

  孔副厂长没有理他们，一会儿秦胖子把面条端上来，孔副厂长挑了一筷子，转头对周科长道，“周科长，那台机器还没坏，留着有用。万一新领导来了，要重新启动生产，它会发挥大作用的，你不要打它的主意。”

  周科长被揭了老底，气急败坏地把筷子摔到桌子上，道，“孔副厂长，你把话说清楚，你是什么意思？什么机器不机器的？我又不是车间的工作，不操作机器......”

  孔副厂长哼了一声，声音不大但却非常有力，“周科长，有人反映，你作为保安科负责人，几次带着外面的车辆进厂运走公家物资，将这次物资卖掉，款项据为己有。不要以为别人不知道，要想人不知，除非已莫为......”

  周科长简直要气疯了，他往外倒物资的事，厂子里有许多人都是知道的，包括几个厂领导。但一来他没被人抓住现行，谁也拿他没办法；二来他握着几个厂领导的小辫子，曾经有厂领导想办他，但被他威胁后，便也装着不知道了；三来他倒卖的多是无用的东西，价值也不特别大。

  唯一的例外，就是这个一根筋的孔副厂长，这人是搞技术的，只知道钻研业务，既不喜欢吃吃喝喝，也不喜欢打麻烦娱乐，浑身上下找不到一个弱点，简直是个十足的书呆子。

  周科长气得站起来，走到孔副厂长面前，“孔副厂长，你虽然是领导，但也不能随便污蔑我。我带着外面车辆进厂，是把废品卖出去，这是厂委会同意的，而且每次处理废品的收入，我也都入了帐......”

  孔副厂长的面条已经吃完了，他呵呵笑了两声，“周科长，你玩的是瞒天过海之计，你以为我不知道吗？卖一万块钱，上交一千块钱，这也叫入帐？其他的钱都进了你的腰包，别以为我不知道......”

  他站了起来，“我只是个管技术的厂长，你的事我都知道，但我懒得管。可我警告你，那台机器，不是废品，只是暂时搁置在那里，厂子早晚还要用的！如果你真把它偷出去卖了，那别怪我不客气......”

  看孔副厂长直白地警告自己，周科长也撕破了脸皮，“姓孔的，我敬你，叫你一声孔副厂长。我不敬你，我看都不看你一眼！厂子已经倒了！上面要换人来！还要被外企兼并！你还拿自己当副厂长啊？还在我们这些劳动人民面前装领导啊？做梦吧你！”

  他指着孔副厂长威胁道，“如果你敢坏我的好事，等着吧，等新领导来了，我第一个去举报你......”

  孔副厂长气愤地走了，赵副科长问周科长，“周科长，这姓孔的和咱们作对，那机器还卖不卖？”

  “卖个屁！”周科长瞪了赵副科长一眼，“他现在盯上咱了，你让我怎么卖？”

  “可是，事情都和人家说好了，而且也收了钱......”

  赵副科长低声说道，“我分的那份钱都花了......”

  “又送到小美的发廊了吧？”周科长气不打一处来，“你能不能长点志气，咱们挣点钱不容易，拿了钱，你不往家里交，却跑去送给小婊子！你家里老婆孩子吃什么......”

  赵副科长被周科长训得一声不吭。

  周科长坐了下来，大约他早就知道自己这个兄弟是什么脾气，叹了一口气道，“你老婆昨天还找我，哭得眼睛都红了。她说你们家现在没有隔夜的粮，孩子想吃肉都没钱买。你要是还不往家里交钱，孩子就要饿死了......”

  “这死女人，上个月我还给她五百块钱......”赵副科长低声骂道。

  “我问过你媳妇了，你是上月初给了她五百块钱，现在都过去六十天了，这点钱哪够她花......”周科长指着赵副科长道，“咱们俩是兄弟，我再说你最后一次，挣了钱，最少给家里交一半，其它的留着出去玩，听见没？”

  赵副科长连连点头，又问道，“那这机器的事，还办不办。”

  “当然要办，”周科长道，“你现在穷得口袋里干干净净，不干一票，你老婆孩子都得饿死。还有，你不干了，没有钱，你能进得了小美的门吗？咱们要干，先过这几天，别让姓孔的盯上......”

  “过几天新领导就来了......”

  “来了也不怕，他两眼一抹黑，厂子里没有他的人，没事。”

  两人继续喝着酒，一瓶酒喝完，又打开了一瓶，两人舌头也直了，说话也结巴了，声音也高了，又开始讨论起发廊新来的女人。

  而且不再称呼职务，现在称大哥小弟了。“大哥，小美那里来了个新的姑娘，一看就水灵灵的，一掐一包水，是大哥你喜欢的类型......”

  “啧啧，你这么一说，说得哥心里怪痒痒的。等喝完了酒，你带哥过去看看......不过啊，兄弟，这小姑娘能有小美好看么？咱这条街上，我看还数小美最漂亮，你小子真是艳福不浅啊，你说小美怎么能看中你，却看不上我......”

  周科长赤裸裸地表达着对小美丽的爱慕之情，口水都要流下来了。

  “看看可以，大哥你不能打小美的主意啊......上次你让我值班，你喝多了就跑小美那里......”

  “兄弟，我不是和你说了吗，我那里喝多了酒，走错了路！小美也真是的，这么点屁大的事也和你说......”

  “我也觉得大哥是走错了路，朋友妻，不可欺，是不是，大哥。”

  林放慢慢听说出来，这个赵副科长平时指望着周科长，所以不敢得罪他，便又不愿意被周科长欺负，于是借着喝酒的机会，委婉地提出来，让周科长不要给他送绿帽子。

  “呵呵，呵呵，当然，朋友妻，不可欺。”周科长嘿嘿笑道，“老弟，你的妻子，哥哥我肯定不会打主意的。不过，小美不是你的妻子啊，你说是不是......当然，我不会打她主意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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