倾注感情。

    一句看似非常简单的话，并不容易做到。

    文艺创作总会强调大巧不工，返璞归真。

    很多震撼人心的文字，力量并不来源于花里胡哨的技巧，而是作者的情感。

    但又有许多误解，认为文艺作品有感情就能震撼人心。

    忽略技艺的前提是你确实会这么多技艺。

    “哎哟我的杨老师，还说我没变，十年前就有人说你一喝酒就上头，我看你不也一个样子？”齐德龙轻轻拍了一下杨成章的背，盛了一勺清炒螺片给他，“就凭您跟红龙的交情，怎么也得卖您面子，红龙在临江还想做生意呢。”

    “吃这个鱼，鱼的水准是在的，虽然是常见的草鱼，”齐德龙笑着给杨成章挖了一勺鱼肉，“但养在山泉水里，一丝丝土腥味都没有，算是把凡物做成了珍馐。”

    “先停一停，带你吃个饭。”

    这俩的整体气质看起来吧……有点抓马，跟演特工似的。

    “但是，必须以您的名义。”齐德龙端起分酒器，准备给杨成章添酒，而老杨的酒杯明明还是满的。

    两位“特工”只是点点头。

    这造型，妥妥少妇杀手啊。

    四人落了座，成一排挨着，杨成章笑着开始介绍：“这娃娃，跟你说过的，我关门弟子，李颜，还是新北一中的天才学生，在新北的教育界名气不小啊。”

    妈的，不会是要拐卖老子吧？

    好在车最终开进了一个有保安管理的……庄园？

    原谅李颜没见过世面，他实在不知道该如何称呼这个挂着“私房菜”的别墅群……还特么在半山腰上。

    “金鳞岂是池中物，你肯定听过。”杨成章又喝了一杯酒，脸上已经有些泛红了，原来这老头喝酒上脸，“这小子，才初一，站在我《黄土农民》那张画前边，看了好几分钟，看出来很多东西，不夸张地讲，比大部分评论家说的都强。”

    “不用，我现在状态正好。”

    “我就不喜欢你这套话。”杨成章摇头。

    李颜也只是点点头。

    两个姿态优雅的女服务员走来，微笑着对杨成章点头致意。

    李颜并没有回应杨成章，而是打开了颜料盖子，把泡在水里的画笔拿出来甩干。

    “招牌的鸡越来越没生意，就该有些特别的鱼抢抢戏了。”齐德龙笑着跟杨成章碰了杯，“这鱼哪怕是草鱼，养在山泉水里，被近水楼台打个招牌菜的标，也能卖得比传统的名贵海鱼要好，甚至能卖出更贵的价格。”

    涨得飞快啊！之前积累了好一段时间对绘画的理解，果然还是需要一次实践来确认。

    两个穿着贴身西装的一男一女，正在点茶。

    杨成章的车只是一辆平平无奇的大奔，在一众还加着班的实习生中间走过，李颜感受到了名为羡慕的注视。

    但画的又不仅仅是眼前的景物。窗外的景色是他熟悉的校园，所处的画室却是尚且陌生的环境。落地窗隔绝了空间，洒进来的阳光连通了情绪，恰似这四月底的阳光本身。

    杨成章给李颜准备的画具可以说是无比齐备，李颜知道的不知道的，全都有。

    得亏没说这鸡不新鲜，不然就成了吃生蚝的憨豆了。

    他依旧在画所见即所得，画的就是眼前的画桌与落地窗外的景色。

    画室里的李颜正在进入宝贵的zone状态，对绘画的理解正在逐渐提升，光是一个图幅大小的认知，就让他收获颇丰。

    好特么个屁的哥们，李颜冷了脸，扯东扯西，让我当枪手？

    杨成章却把酒一口闷了，脸上的表情甚是开怀，“你早说不就得了，李颜，还不谢谢齐叔叔？”

    李颜果断跟了上去。

    “你以为摄影很简单啊，想让一张照片拥有情绪，并不容易。”杨成章踱步道，“载体不同罢了。其实孩子，你不用纠结那么多，绘画的意义，没有标准答案。哪怕是为了拍卖换来的名利，也是它的一种意义。

    他本以为要去什么顶级大酒楼，没想到师父却是越来越往人少的地方开。

    四个人步步往高处走，直到最高处的一间房，一个服务员轻轻敲了门：

    “齐总，客人到了。”

    房门一打开李颜就震惊了，这包间虽然中间就摆了一张只能坐八人的小桌子，但是面积大得惊人，别说吃饭了，这叫一个舞蹈队来跳舞都行啊！

    杨成章满意地离开了画室，竟然硬生生在外边等了一个白天。

    “有这状态很好，画画也不是一次两次这种状态画出来的。”杨成章笑着，直接关了主灯，“走吧，带伱见见红龙画廊的人。”

    李颜尝了一口，没吃出所以然来。

    诶？搞半天还是好哥们……

    明明与杨成章约了吃饭，一边反复强调自己的价值，一边有意无意忽略掉李颜，倾向看来也很明显。

    “但他愿意这么耐心地以‘这幅画不错’的心理去品味，主要也是因为它挂在了新北美术馆显眼的地方。”

    “菜刚准备上，上座吧。”女人反而非常干练，五官凌厉，短发清爽，动作利落站姿笔直，跟特么特种兵似的。

    笔触的表达在大图幅上难度也高很多，你用0.1的笔跟0.03的笔就可以在小图幅上画出精彩的变化，大图幅就要十八般武艺了。

    “这位，是红龙画廊在华南区的负责人，齐德龙。”

    叮！

    【绘画+2，四级技能，总数55】

    等李颜下车跟着杨成章穿过长廊，突然就明白这地方为啥叫这名字了。

    就看那齐德龙皱了眉，“今天的鸡有失水准。”

    席勒、克里姆特、柴姆苏丁的扭曲人体，关系与动态比许多写实派的还准确。

    杨成章却笑出声来，“比那些个名贵海鱼还好吃，是吧李颜。”

    下午五点，杨成章推开了门。

    “近水楼台农庄，这有整个新北最地道的鸡。”

    学会了，融会贯通而不用，实际上看到深处都是功力。

    “齐总，跟你往来这么三五年，你这套行事作风还真是一点没变。”杨成章这杯酒没喝了，夹了块鸡肉往嘴里送，“我这弟子，红龙是没有一块培养的意思了？”

    突然一cue，李颜都懵了，这名贵海鱼我也没吃过啊。

    这個画幅一天时间当然完成不了，正在专心绘画的李颜有些惊讶，“师父还没走？”

    传说中的好鸡登场了，李颜试了一块，心里感慨确实鲜美多汁，非常有鸡味。

    杨成章也放了筷子，“近水楼台这两年是越做越差了。”

    简直就是那个比你妈还相信你的尼尔叔叔的工作室。

    “那您怎么看待摄影，师父。”

    画投入了，关于一些物品的材质表达要夸张还是写实还是弱化，自然而然也就有了答案。

    生意人，不会吃没有目的的饭。

    大刀阔斧地用颜料，李颜用色少有如此浓烈与纯粹过。

    饭菜来得很快，齐德龙跟杨成章聊最近的艺术圈逸事聊得欢，李颜没啥说话的份，只能当一个纯粹的干饭人。

    “齐总，”杨成章将杯中酒一饮而尽，“好歹也是我唯一的亲传弟子，不至于就是条草鱼吧。”

    先准再扭曲，跟准不了只能扭曲，完全是两码事。

    另一位别是叫东强吧？

    “那边的，是齐总的助理，谢丽花。”

    李颜眉头突然一皱，这齐德龙，完全就是生意人的思路。

    草，不会被猜中了隐藏功能吧？

    一个吃饭的包间还有玄关，里边摆了根雕大茶几，点了熏香，播着似有若无的佛音。

    特么的，你们先不打招呼的。

    做事情一旦进入状态，越输出越精神。

    小幅的图，对大局的掌控比较容易，笔触在上边的变化也非常明显，特别容易出效果。同样的一个构图，放在小图幅非常精彩，内容饱满，放到全开纸上，可能留白就不叫留白，而是空白了。

    齐德龙又斟了一杯酒，“没您想的那个意思，对红龙来说，什么鱼都不重要，重要的是谁钓起来的。”

    自产自销呗。

    几栋错落的小木屋都是吃饭的包间，他们围起来的空地竟然是个池塘……旁边种着菜，特么后院养着鸡。

    “得月楼。”

    “杨老师来啦。”男人头顶留着长发绑成丸子，两鬓推得干净，留着络腮胡，脸型非常立体帅气，十根手指戴了九个戒指，还有三串佛珠。

    “但我说的都是实诚话，”齐德龙终于看向了李颜，“红龙当然会跟您这位徒弟合作，我们会把他纳入画家库，也会额外关注他的作品。”

    原来你们是这么聊天的？

    只要你对绘画这件事情，有热情，有感悟，它就能一直做下去，它就会有意义。”

    李颜因为对吃的没啥见识而表现出的难得稚气，瞬间消散了。

    “谢谢齐总请客，至于您说的合作方式，我拒绝。”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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