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完信上的内容，方泽谦将纸放在蜡烛上点燃烧毁，收起信封里面的信物，背起收拾好的行李，关上房门，踏着黄昏前的阳光，离开书院。

他脚程快，没到一个时辰，便回到家，见院门虚掩着，推门喊道：

“娘？”

无人回应，他又喊了几声：“茉儿？小齐？”

方泽谦放下包袱，走进去挨个房间看了看，家里竟然没人！

这是怎么回事？

他走到隔壁李大婶家，准备问个清楚，可敲了半天门，也未见有人出来回应，正纳闷，匆匆路过的赵翠翠和他打了个招呼：

“方大哥，你回来了！”

“嗯，学院休假。”方泽谦轻轻点头，看她行色匆匆，忙向她打听：“今日家中怎么没人，是有何盛事吗？”

“算是吧，我们都在城北那块地里栽番薯藤，地今天下午都给挖好了，我们就打算一鼓作气弄完，明后两天专心弄祭祖的事情。”赵翠翠提着手里满满两大瓶水，道：“来不及了，我得去给他们送水，就不和你说了！”

方泽谦没想到这么快就到移栽这一步，不是说得谷雨前后才移栽……

“我和你一块儿去！”方泽谦接过赵翠翠手里的水瓶，大步往城北方向走去。

城北离赵家村算不上远，不出半个时辰，方泽谦就看到地里挤满的人，熙熙攘攘的场景好似秋天丰收。

在众多人之中，禾茉显得格外突出，一眼就能看到。

手里的东西还没放下，眼尖的方齐就看见了方泽谦，飞奔过来。

“二叔！你回来啦！”

“嗯。”方泽谦接住扑过来的方齐，扶着他站稳，“我们过去找你二婶和你奶。”

“二婶和奶不在一个地方。”方齐指着在田地里的禾茉，又拉着方泽谦转了一个方向：“奶在树下分水，不在地里，我们该往哪边走？”

“去找你奶吧……”方泽谦见禾茉还在忙，带着方齐朝方母走去。

“娘，您去歇会儿，我来做。”他伸手想要接过方母手里的水瓢，却被她拍了一下手背。

“你帮我做什么，这点手上做的事情还累不到我，你不去看看自己媳妇，一回来就找我干什么？快点去！别挡着其他人来舀水喝！”方母偶尔跟着大家来田里干点小事，精气神越来越好，方泽谦对待自己小心翼翼的态度，遭她嫌弃。

“娘……”

方泽谦日渐感觉自己在家里的地位越来越低。

“快去！快去！给茉儿送碗水过去。”方母见他还杵在原地，气他不开窍，递过一碗水让他送过去。

“好。”

“这里插的不对，我纠正一下，你们再看一遍，这个地方如果完全埋进去，一到下雨天气，水排不出去，会烂根的，要这样……”禾茉弯腰示范，重新将番薯藤埋进洞里，“就是这样，都看到了吗？”

禾茉问完竟无人应答，她抬起头，看见围这着自己的姑娘们个个躲在一边，笑得暧昧。

“你们这是怎么了……”话还没说完，禾茉瞥见一双沾了些泥土的黑色素面靴子，回头一看，“方泽谦？你怎么在这里？”

“清明将至，书院休假，我自然回来了。”方泽谦见她的头发高高梳起，在脑后扎成一股，将眉眼都衬得英气了不少，就是额头处崩的泥点子有些碍眼。

他伸手，用指腹替她抹干净。

“嗯？”这样的接触，禾茉清楚的感受到他手上的薄茧，擦过额头的皮肤，略有些粗糙的感觉，让禾茉不习惯地往后退一步。

为了遮掩自己的慌乱，禾茉抬起手，摸了一把额头，“我头上有什么东西吗？”

“擦干净了，喝点水吧。”方泽谦轻描淡写的带过，顺手递上自己手里的水。

“噢……好，谢谢你。”禾茉拍干净手上的灰，才捧起碗，几口就将碗里的水喝干净，看来是真的渴了。

“方秀才，真会疼人，还给茉儿送水喝嘞！”

“哈哈哈哈！可不是嘛！”

一个下午，众人也混熟了，开起玩笑来也是毫不客气。

禾茉也没扭捏，大大方方地接受众人的调侃。

她最后走了一圈，看着都扦插好的番薯藤，确定没什么问题后，朗声道：“这几日辛苦大家了！到现在为止，我们的番薯藤就都种好了！大家回去安心办祭祖的事情。”

清明祭祖，无论在哪个年代都是要花心思的大事，若碰上老人这几年过世，要准备的事情更加繁琐，能安心腾出时间准备让大家都松了口气。

“你怎么突然就回来了？也不找人递个口信，亏得今日我们都在忙，还未做饭，不然你回来，我们碗都刷干净了……”禾茉将挽至小臂的衣袖放下来，漫不经心地聊着。

“近几日在县城都没见到过赵二叔，不方便传信。”

“那倒也是，赵二叔这几日忙着施肥，确实没空去县城跑。”禾茉这才想起来，这几日大家都忙得热火朝天。

“不是说至少得谷雨前后才能种吗？怎得在清明前就种下了？”方泽谦拎起地上的空桶，顺口问出自己的疑惑。

“这个事情……”禾茉停了一下，凑近道：“回去和你说，这里人多。”

“好……”突然放大的俏丽脸庞，让方泽谦心跳快了一拍，不由自主地点头答应。

“你在这边等我一下，我之前看见路边的草丛里藏着一丛艾草，我去摘点，晚上回去做艾叶糍粑！”禾茉说着就跳下一处较高的田埂，扒开小腿高的杂草，露出里面的艾草。

“小心些！”

她的动作，看得方泽谦一阵紧张，就怕她不小心摔倒。

“你把桶放过来一点，我好腾出手摘。”几句话的功夫，禾茉已经摘了满满一兜子，正朝方泽谦挥手，让他把桶挪过来一些，“我多摘一些，清明祭祖剩下的，我们还能吃几天。”

“我下来和你一起弄。”方泽谦腿长，不用跳，直接跨一步，就到禾茉边上，细心地将禾茉摘好的艾叶放进木桶里。

“你不用下来帮忙，我很快就弄好了，你都挡着我光了。”禾茉往旁边挪了挪。

这话听着怎么这么耳熟？

出门才一段时间，怎么一回家就被嫌弃。

方泽谦无奈的起身，挑个位置宽敞的地方站着等她。

“这些就差不多了，总要留点给明年长！”禾茉抬手抚平地杂乱的艾草，让它们顺着一个地方长，来年还能再长一茬。

“走吧！天色不早了。”禾茉将握在手上的艾草，都放进木桶里，跟在方泽谦身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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