站在屏风后面的李正业听到这个法子，也蹙着眉心，显然是不理解方泽谦的做法，他担忧地往后看了看，生怕坐下后面的那位不高兴。

可出乎意料的，李正业并未在那位脸上看见丝毫的不满，反而有几分惊喜和了然。

莫不是这法子有什么自己没想透的妙处？

李正业摇摇头，没想明白，外面的方泽谦已经开口解释：

“如大家所见，普通人不会吃掺杂着沙石的粮食，可灾民会！”

“灾民吃的不是粮食，而是救命的东西，无论里面有什么，只要没有毒！他们都会吃！”

“也只有这样，才能从根本上区分出灾民和普通百姓的区别！”

方泽谦掷地有声的声音在讲堂中响起，这一声一声的解释，如同一块敲门砖，彻底敲开了在场所有人的心！

“好啊！果真是个可塑之才！”李正业努力克制着心中激动的情绪，要不是顾忌身后的人，他都想冲出去好好夸奖夸奖方泽谦。

“李大人，明日摆个宴，见一见吧。”身后那人离开前丢下一句话，让原本激动的李正业笑得嘴都合不拢。

“殿下，我明日便安排！”

……

“哇！方秀才果然厉害！这么难的问题都能答出来，要是换成我家少爷，定然是会被问呆的。”

那小厮的言语中满是对方泽谦的敬佩，同时还不忘拉踩一下自家的少爷。

“方秀才可是白先生最看好的学生，大家都说他一定会考中的！”门童闻言，也骄傲地同小厮搭话。

禾茉虽未参与他们二人的话题，可心底的骄傲一点都不比门童少。

她到现在才真正对方泽谦的优秀有了真实的体会，光是在外面听着，都能感受到同他辩驳的压力，更不用说他的那些同窗了。

刚刚在辩论时，禾茉狠狠替那些人捏了把汗。

“二位，请在这边稍等片刻，马上就是午膳时间，讲课也应当快结束了。”

门童的话音刚落，便有学子结伴从小厅路过，还隐隐能听见他们二人抱怨：

“今天策论的辩题也太偏了吧，感觉完全不会考，都没做准备！”

“就是！还是白先生亲自来上课，要不是有泽谦在，我们肯定又得挨骂。”

“不过白先生亲自来讲治旱之法，不会真的往这个方向考吧？”

“不会的！今年也就是热了点，哪有大旱的消息啊？你别自己吓自己，赶紧去回味餐馆抢个好位置，我都快饿死了！”

“对，走走！去晚了就没位置了。”

……

没有大旱的消息吗？明明今年光是青城县就已经有好几处都没水了，为何这些学子连风声都未听到？

按理来说，但凡有相关的消息传出来，这些学子都是第一时间知道的，秋闱考试考得便是国家大事。

难道是官府并未采取任何措施？

禾茉听着门外的对话，沉浸在自己的思维里面，突然门外传来一声洪亮的、中气十足的声音。

“阿聪！今日吃什么？”

宋廉刚出门就碰见门童，得知自家小厮在这儿等着，直奔小厅而来，进来便看见低头沉思的禾茉。

“嫂子！你也在啊！我帮你去喊泽谦过来！”

还没等禾茉答应，他一只脚已经踏出房间，没走几步就看见被门童领着过来的方泽谦。

宋廉立刻挥手：“泽谦，嫂子也来啦！你快过来！”

他这洪亮如钟的嗓门一吼，下课的学子们都听见了，路过小厅都忍不住八卦地探出脑袋，想往里面瞧一瞧方泽谦的妻子长什么样子。

一向脸皮厚的禾茉，也有些不好意思，忍不住往里面挪了个位置，想避开外面的人探究的视线。

方泽谦一进门，便见禾茉坐在角落，大步走向她，温声道：“等久了吗？今日先生讲课的时间久了些。”

“还好，不算久。”禾茉想起刚刚他以一己之力辩驳所有人的画面，忍不住打趣道：“方秀才刚刚力排众议，大家都说你名不虚传，才思敏捷！”

“你觉得如何？”方泽谦抬眼望向禾茉，眼神里藏着些希冀，仿佛想让禾茉也夸几句。

“我？”禾茉怔愣一下，笑着道：“我自然也是这样以为的。”

“嗯。”方泽谦眼里的希冀明显淡下去，连带着原本的精气神也弱了许多，想一个没得到认可的孩子一般失落。

禾茉见状，连忙找补：“在我眼里，你是最厉害的那个！找不到形容词的那种！”

为表示自己话的可信度，她翻出包里的那只笔，递给方泽谦,“你看！我特意给你带的笔，这个外面披了红色的兔毫，寓意鸿运当头，拔得头筹！”

“好。”

只要你想，我拔个头筹又如何！

方泽谦接过她手中的笔，嘴角扬起一抹灿烂的笑，晃得禾茉心跳都漏了一拍。

无论看过多少次这张脸，她还是无法抵抗这样的美颜暴击，不笑还好，她已经快适应了，可是笑得这样灿烂，五官都变得生动起来。

女娲捏人的时候，真的不考虑别人的死活嘛！

“这是砚台吗？”禾茉愣神的时间，方泽谦指着桌上露出一角的砚台问。

“哦！对，这个砚台我一看就适合你！”禾茉拆开包袱，将里面的宣纸和砚台也拿了出来，“你看看，喜不喜欢？”

方泽谦摸索着砚台的边缘，眸色愈深，低声道：“我很喜欢，茉儿。”

“你喜欢就好！”禾茉干脆将包袱打开，把里面的东西都拿出来摆在桌子上，“这个小包袱里面装着的都是衣服，天热了，你多换洗几件，也能舒服一些。”

“这个里面装了一些酱，有好几种，这个盒子里面我还装了一碗酸梅汤，你一会儿喝点解解渴……”

“好。”方泽谦见她手下不停，一会儿翻出一个包袱，一会儿拿出一碗汤，心底倍觉熨帖，忽而瞥见她手心处的红痕。

“手怎么了？”方泽谦握住禾茉的手，翻过来看见她白皙的手心处有两条红色的勒痕。

“疼吗？”方泽谦眼底满是疼惜。

“不疼啊……”炙热且略带薄茧的手掌握着禾茉的手，让她有些不自在，双颊微热，赶忙抽回手，岔开话题，“你抓紧时间尝尝这个酸梅汤，我就先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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