地舍帝君行走在天地之间。

他漫无目的，没有任何的方向，完全是走到哪里就算哪里。

离开了佛国，他像是失去了心中的那个信念。

地舍帝君的眼神变得茫然无措。

不知道过了多久，他不知道自己走了多长时间，只知道一件事，那就是往前走。

直到那一天。

地舍帝君走到了一个刚经历了天灾的地方。

这里的满目疮痍，这里的人眼里失去了色彩，脸上写满了麻木，

活着的人呆呆的坐在地上，他们的脚边，手边都是因天灾而死去的人。

地舍帝君心中莫名的悲痛，他知道，他得留下来为这些可怜的人缓解疼痛。

可是他在佛国待了那么长的时间，只会念经礼佛，除此之外不知道该如何缓解他们的痛苦。

地舍帝君捧着木鱼，坐在一个高出，敲击着木鱼念经，想通过自己的方式洗涤这里的伤痛。

起初那些人还会有些反应。

可是后来他们发现一件事，地舍帝君只会诵经，只会敲木鱼，只会对他们说阿弥陀佛，只会告诉他们要开朗一点。

可是他们已经饿的前胸贴后背了。

饥饿带走了他们许多亲人的生命，也快要带走了他们的生命。

人们需要吃的，需要干净的水源，需要干爽的衣服蔽体，这些地舍帝君都无法带给他们。

人们不再聚集在地舍帝君周围，恢复到以前行尸走肉的模样，死的人也越来越多。

地舍帝君敲了很长时间的木鱼，他发现，自己没能帮助这里的人脱离苦难，反而带给他们希望之后，又带给了他们绝望。

第二绝望带来的伤痛往往比第一绝望更重。

许多人死在了他的脚下。

地舍帝君慌了，他不知所措，脸上涕泪横流，一遍又一遍的说着阿弥陀佛，但是不知道该怎么去做。

忽然，他听到人堆里响起的一声婴儿啼哭。

地舍帝君愣了一下，呆呆的循声过去，看到一个已经咽气的母亲身下，有一个襁褓中的婴儿。

婴儿见地舍帝君来了，哭声戛然而止，眨巴着泪眼汪汪的盯着地舍帝君看了好久，然后又哇的一声哭了起来。

小家伙似乎知道，地舍帝君无法给他带来食物。

他需要食物。

地舍帝君看了看周围，发现这里的不少人，都露出虎视眈眈的目光。

他们的手，嘴，都有同伴的血肉。

那些在天灾下活下来，但是又饿死的人，成为了一部分活下来的人的口粮，成为了这里的唯一的食物。

但是他们的肉太难吃。

他们经历了天灾，经历了绝望，经历了反复的饥饿，他们的肉充满了馊味，已经不好吃了，没有任何的营养。

反而婴儿的肉肥美香甜，

毕竟天灾过去了这么长的时间，婴儿都没有啼哭，说明婴儿一直都有吃的。

那个饿死的母亲就是婴儿的食物。

好了，现在守护婴儿的母亲死了，婴儿成为了他们的食物。

地舍帝君读懂了这些人的想法，他看了看四周，将婴儿保护在怀里。

“你们谁也不能动他。”

这是地舍帝君来这里后，说的第一句跟佛经有关的话，说的第一句人话。

周围虎视眈眈的人笑了。

他们的笑声嘲弄，笑容讥讽，眼神空洞。

他们指着地舍帝君，一步步嗯逼近，因为他们知道，地舍帝君也是好几天没有吃喝了。

同样饥饿了好几天的人，他们认为，这只不过是地舍帝君在护食而已。

一个和尚护食……一个和尚凭什么护食？

所以他们笑了。

他们一步步的将地舍帝君逼退到墙角，地舍帝君用宽大的僧袍将婴儿护在怀里，一步步的靠在墙角处。

身为出家人，慈悲为怀。

他不想伤害这些人。

但是这些人一步步的靠近，想要夺走他怀里的小生命，他陷入了两难境地。

是放弃小生命，还是伤害这些人？

地舍帝君难以取舍，毕竟在他的眼里，只要是生命，那就应该保护。

可是这些人想伤害他要保护的生命，也有可能要伤到他。

婴儿的啼哭戛然而止，水汪汪的大眼睛，长长的睫毛，无比期待的看着地舍帝君，仿佛在等他的抉择。

地舍帝君更加迷茫了。

他低头看着怀里的小家伙，小家伙露出个纯真的笑容，伸出小手，努力的碰了碰地舍帝君的面颊。

这一瞬间，地舍帝君心有触动。

他俯首用脸蹭了蹭小家伙的手，旋即看向逼近他的那些人，口诵一声佛号。

“阿弥陀佛！”

这声佛号宛若洪钟大吕，在这群人的耳畔中响起。

他们都停下了脚步，眼神茫然，似乎失了神。

地舍帝君穿过这群人的包围，抱着小家伙，一步步的走出这块经历过天灾的疮痍之地。

路上，小家伙饿了。

地舍帝君咬破自己的手腕，给小家伙喂了点血。

小家伙喝的非常香甜，但是他没喝多少。

天灾的疮痍之地范围非常大。

地舍帝君只觉得自己走了好久，手腕上都是伤疤，小家伙也因为长期喝血而变得脸色苍白。

终于离开这个地方，地舍帝君找到了一头母羊，挤了点羊奶给小家伙喝下。

这时小家伙才又开心的笑了起来。

“你跟我这么长时间，又经历了这么多苦难，还能保持这么开心的心态。”地舍帝君蹭了蹭小家伙的脸颊，笑着说道：“那就叫你会心吧。”

会心一笑的会心。

地舍帝君淘了点吃的，填饱自己的肚子，又准备了一些羊奶，带着会心继续前进。

这一次他有了目标。

目标就是找个舒服的地方，把会心抚养长大，继承自己的衣钵。

但是这个地方可不好找。

地舍帝君带着会心走了许久，会心从襁褓里的婴儿到坐在地舍帝君肩膀上的孩子，又到在地舍帝君身边，拽着他的裤脚蹒跚学步的稚童。

慢慢的，会心的脚步越来越稳，从牵着地舍帝君的裤脚，到牵着他的手。

一大一小两个身影，行走在天地之间。

大的是个光头，小的也是个光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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