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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十五章 掳了一个赤脚医生


“哗啦——”癞头砸碎空酒碗,指着卿玉晓憨笑,“好小子,俺喜欢你这人。等俺半柱香。”

说罢,癞头食指大拇指掐在嘴角,怪异的哨声响起。

大伙齐刷刷地看过去,牢房透气的天窗,一个小黑点慢慢飞近,飞近,待看清楚是一只毛嘴秃鹰后,大伙倒吸了口凉气。

癞头温柔地抚摸着秃鹰的羽翼,贴近它耳侧不知道说了些什么,然后大手一扬:“小黑子,去!”

大伙又齐刷刷地目送秃鹰远去,仿佛刚刚那一切只是做了场梦。

突然,耳畔响起有节奏的敲击横木的声音。

卿玉晓手指一动,眼睛随之睁开,清亮的眼眸准确无误地捕捉到对面牢房的响动,看到癞头手臂横在胸前盘腿坐起,秃鹰抓住他衣袖怔怔的模样,心底豁然明朗。

她如今内功真气恢复不少,眉心火印也隐藏,倒是无人看出她的伪装。

“哥,事办成了?”卿玉晓搓了搓因寒冷几乎僵硬的双手,喜笑颜开地指指大汉怀中的家伙。

癞头冷哼一声,紧握的右手以看不清的速度挥向卿玉晓这边。

“咚”。

一瓶拇指般大小的金疮药穿过栅栏间隙掉落在卿玉晓脚下,在卿玉晓垂首诧异时,传来对方沉闷嘶哑的声音:“魅胥公子没事,你放宽心。”

卿玉晓张大嘴,没理金疮药,虚眯着眼睛望向和白天看起来不一样的癞头:“我还纳闷,你没问我打听谁的消息就将这鹰放出去了。你认识魅胥?”

“你这事搅和得这么大,大伙儿都知道还用问,当俺傻?”

癞头略烦躁地嚷完,背对卿玉晓重新躺回角落那堆稻草,那只秃鹰也乖巧地跳下来依偎着癞头,然后才恋恋不舍地飞走。

对方无意置喙,卿玉晓收起放荡不羁的笑,幽暗深沉的眼眸中显现出一丝不易察觉的冰冷,他总觉得这个癞头不简单。

捡起金疮药并不着急使用,卿玉晓检查后发现没问题,随意将它踹进袖子,以后指不定还有机会要用到它。

抬头望向上头那个透气的小窗口,外面沉阔的黑像一口掩藏秘密的荒芜幽井。

夜里的天空看不到温暖的亮色,远处老树上栖息的乌鸦,偶尔凄厉地悲鸣几声,更衬得这夜无比漫长苦凉。

卿玉晓窝在牢中第五日,一戴面具的将领出现在牢门前。

将领拿出腰牌,狱卒立刻打开牢门,他用眼神示意身后的手下,粗声道:“带走!”

正仰着头睡的卿玉晓听到声音熟悉,眼前一亮,看到这么一伙人,忙不迭地叫嚷:“慢点慢点别拽……我自己会走。”

“癞头哥我先走一步啊,有机会咱们再聚。”

卿玉晓一边被带着走,路过癞头的牢房笑道,高高伸手不满地喊,“肚子饿死了,是不是要送小爷上路?等会爷要吃潮阳烤鸭、烤乳猪。江南脆笋片炒……唉怎么回事?你们干嘛绑我?又用麻袋罩我,喂喂喂,唔……”

看看这伙人到底搞什么鬼!

卿玉晓被扛在麻袋上,竟然有种熟悉感,走了一段路,后四周静谧,那人将她放下。

剑锋划开麻袋,挑断绑她手的麻绳,卿玉晓重见光明见到眼前的蒙面人,望向四周是在树林中。

旁边一匹黑风骏马,马背上挂着两个包袱。

蒙面人声音清冷:“马、银两、衣服,北山有人等你,你走吧。”

“装神弄鬼!”

卿玉晓突然出手,招数快如风,鬼魅般冲向他面门,蒙面人只觉得面上一凉,眼前重影闪过,面具已经到了她手上,当即恼怒:“你!”

“小风?”她有点蒙,随即皱眉,“对,对,我差点忘了,穆琊川和宁王演了出苦肉计,你这小王爷是来我身旁当卧底的!”

“我不是。”风祁骤然失色。

“我让你帮管西吴的酒楼,你跑洛安当你的小王爷了,你说不是?”卿玉晓没想到被这小子摆了一道。

“我不是,是他们瞒着我,本王是何许人!不屑做这等龌龊事!”风祁气得脸都红了,转过头,“你西吴赚的钱我都给你换成银票,塞那包袱里了,你走,穆琊川的人要追来了!”

卿玉晓掂量着手上面具,想来是他没脸见她,小孩儿脾性,她把面具扔给他,身体飘然上马。

又听他急道一句:“这条路直通北山,你中了蛊,去北山找名医靳越,他是魅胥朋友,能给你治毒。”

她握紧缰绳,马蹄高高抬起,眸光扇动,好笑道:“墙头草,你到底哪边的啊,谁告诉你这些?”

“一个叫阿尤的暗卫,他还要我替你说声抱歉。”

卿玉晓冷笑:“抱歉?叫他面对面跟我说。”她大喝一声,骑马冲进萧瑟风中,扬起一地尘。

尘迷了风祁的眼,他望着那个身影消失在视线中,咬牙扔起面具,手起刀落,面具在地上碎成两半。

……

夜深人静,只听得哗哗的溪水声音,穿着白色长衫的男子,背着药篓,低头行走。

山谷里梦迭花盛开,空灵得不似人间。

男子不时地蹲下来,拔出一些草叶凑到鼻尖嗅嗅,然后丢进篓子里。

男子有时候蹲太久,站起来舒展下身子,又继续之前的动作,不觉朝山林中越走越远。

在他不远处,一个诡异的身影正尾随而至。

靳越还未反应过来,被那人一带,夹在胳膊底下向前奔去,陌生的气息还带着……毒气?中毒了?  

靳越收回准备出手的银针,打算伺机而动,难道——北山不安宁,长留山也有人入侵?

他冷静地侧身看上去,掳他的人一身黑衣,蒙着面,月光洒在她眼尾和双眸里,给她踱上清辉。

竟是个姑娘家?呼吸不稳,明显有内伤,好像有什么在折磨她。

衣衫褴褛尽显落魄,没准是个偷儿。

靳越放下心来。

卿玉晓觉察到他在看自己,冲他挤挤眼,眼中笑意盈盈。

不知道跑了多久,卿玉晓终于放他下来,忍着蛊虫带来的不适,那双眼围着靳越走了一圈,上下打量着他,揪出篓子里的药草咂咂嘴:“你会医术?”

靳越点点头:“略懂。”

“快快快,我腿疼死了。”

卿玉晓一把扯掉脸上的黑布,将它随意扔在地上,自说自话:“我命中和马犯冲,那马载我冲下悬崖,我攀住松枝滚下来了,摔了个狗啃泥,腿疼得紧。”

真的很倒霉!

魅胥被那个太子带走后,没人帮她压抑蛊虫,现在逃命去找神医,差点死在路上。

好就好在,这蛊虫对她的副作用终于没一开始那么难受了。

说着,卿玉晓踢掉鞋子,三下五除二撕掉自己小腿处的裤子,露出洁白的左小腿:“帮我看看是不是断了,刚跑的时候不觉得,现在痛得哟。”

靳越蹙眉帮她查看,每按捏一下,卿玉晓就哭嚎不已,却是动也不敢动,紧张地盯着靳越的表情变化。

“无妨,只是扭到,休养几日,注意别碰水,再……”

“什么无妨,好痛。”

靳越弯腰,抽出随身的药包,拿出银针给她扎了几针:“现在呢?”

卿玉晓眨眼,活动脚:“哎?真不疼,有两下子啊。”

“我出门采药,没带药箱,这针暂时封住你穴位,让你三个时辰感受不到痛意。”

“可以啊!赤脚医生。”她一骨碌爬起,走到溪水旁,“哈哈哈……舒服!没那么疼了!”

“有鱼,饿死了。”

小王爷那个草包,给她带了一堆银票和衣裳,吃的不放一个。卿玉晓怕换了衣裳太招摇,还是穿着身上的破烂。

卿玉晓忍痛对着溪水连拍几掌,水花冲天炸开,十几条肥白的鱼儿,活蹦乱跳地扔了上来。

靳越别过头去,分拣药草,用细草捆成小堆。

不出半会,卿玉晓上岸,熟练地捡柴枝生火,这火炎心法还是不错,在野外还能生火取暖呢。

加大火力,很快把鱼烤熟了。

“你最好不要用内力。”

靳越近距离地打量她——真是个奇怪的人。

并不是娇柔的面貌,棱角分明的立体轮廓,鼻梁高挺,薄唇如樱,此刻那双亮亮的眸子,一动不动地盯住她面前的鱼,闪闪发光。

“咦?你叫啥?怎么知道我中了蛊?”卿玉晓凑到靳越脸前,嘴里咬着烤得香喷喷的鱼。

“姓赤脚,名医生。”靳越答,“天生的。”

“还挺幽默。”卿玉晓挑鱼刺。

“你也幽默。”

靳越起身打算离开,一股强劲的力度将他拉入怀中,卿玉晓举起刀手没来及砍,靳越袖中银针快她一步出手。

只听叮地脆响,那根针钉入旁边的青石里,下一秒背上一痛,卿玉晓无法动弹。

叼着鱼尾巴的卿玉晓目瞪口呆。

靳越温柔地笑:“还打吗?”

卿玉晓头摇得如拨浪鼓,可怜兮兮道:“不打了不打了。”

这个人是个高手啊!好小子,深藏不露是吧!

靳越点开她的穴道,卿玉晓准备偷袭,对上靳越微笑的黑眸,立即佯打呵欠:“嘿嘿,真困呐……”

卿玉晓坐下来,继续烤鱼。

她拿起一块焦黄的鱼块,讨好地递到靳越面前:“赤脚先生,很好吃的,你饿不饿?”

靳越摇头。

“张嘴——啊——”卿玉晓咧嘴笑,将鱼块一把塞进靳越嘴里,收手瞬间故意抹了靳越一脸油。

卿玉晓满意地欣赏着靳越白嫩的脸上油乎乎的巴掌印,心里非常解气。

靳越咽下鱼肉,用袖子拂过脸侧。

“呀……会武功的嘛,怎么不反抗,让我抓了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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