重楼仙尊一觉睡到了天黑。

黑色的被子在床上滚了几圈，一双遒劲有力的手伸了出来。他伸了个懒腰，终于睁开了眼，如星子的眼神很是朦胧，看向窗口站着一只黑鹰。

“她说什么了？”

在他入睡前，他叫黑鹰去看卿玉晓在做什么，虽然靳越看起来像个君子，但他还是信不过任何人。

黑鹰在空中盘旋，一阵细碎的金光闪现，卿玉晓说出的话就像录音播放一样，传了出来。

“容无阙，我知道你派了这破鸟监视我，我买了夜宵，想吃就滚下楼，我一刻钟到。”

重楼仙尊轻笑一声，这次是完全清醒了，他用胳膊支起身子，声音还带着点起床的沙哑：“忘了小花妖是千里耳，耳聪目明。”

重楼仙尊像只优雅的猎豹一样跃起，潇洒下床，走进了旁边的温泉池。

卿玉晓走进这里时，只看到赤奴在旁边，旁边站着试图攻击他的影子。卿玉晓扫了他一眼：“早啊。”

赤奴点头：“嗯。”

走了几步，卿玉晓又退回来，打量着冲她龇牙咧嘴的黑影，突然问：“这家伙不是交给红发阿驰管了吗？”

赤奴很诚实地回答：“小烛管不了。”

“哦，也是。”卿玉晓有些疑惑，“其他人还没来吗？昨天那些妖魔鬼怪。”

赤奴：“还早。”

卿玉晓看了眼墙壁上的挂钟，点头：“那白球儿……我是说你口中的小烛，他去哪了？”

赤奴看了眼她脚边，卿玉晓顺着他的视线，落在脚下，瞬间往后弹了一步：“你要吓死我啊，又变回这丑模样。”

又变回了白球儿模样的红发阿驰，没好气地回她：“我娘是狼妖，我爹是神龙，所以我是狼龙，我总不能变成龙或者狼，盘在柱子上吧，吓人。”

卿玉晓怒道：“你这样也很吓人，变个人样不行吗？”

“哦。”

白光一闪，红发阿驰又变回了红发少年的帅气模样，卿玉晓打量着他，觉得顺眼多了，她拍了拍他肩：“以后就这模样挺好。”

注意到赤奴不悦的目光看过来，卿玉晓不知道哪里惹到他了，语气变得不好：“瞪我干什么，我说他又没说你。”

赤奴收回视线，冷硬道：“抱歉。”

“重楼仙尊人呢，没见他下来。”

“沐浴。”

卿玉晓“哦”了声，把带来的食物都摆放到桌子上。

红发阿驰见到食物，眼睛亮了下，不客气地享用起来。卿玉晓是吃完过来的，这会儿还不饿，她坐在地毯上，无聊地打量四周。

卿玉晓眼珠子转了转，随之锁定了在一旁吃着正嗨的红发阿驰，这小子又野又纯的，根本就是潜藏的少女杀手。

卿玉晓偷偷观察了下赤奴，赤奴正在教影子怎么控制心神，没注意她这边。可恶，没手机，能拍下来就好了。

好在她以前学过美术，卿玉晓拿来纸笔，蹲在地上找了个角度，画了好几张红发阿驰的素描。

画了一会儿觉得这小子实在太好看了，尤其是吃东西时，还保持着动物的本性舔干净手指，模样又蠢又可爱。

卿玉晓打算画几张卡通版，她悄悄地找了个绝妙位置，还没画几下，卿玉晓觉得古怪，回头，就看到重楼仙尊鬼一样地站在她背后，目光停留在她的画纸上。

重楼仙尊弯腰下来，懒懒道：“偷画别人家的宠物，要收费的。”

卿玉晓顿了下，立刻藏好画纸，有点心虚：“你不把北狼神送给我了，我还给他取名叫阿驰，送我的就是我的，我画我自己家的宠物，收什么费。”

“嗯，是这么个道理。”重楼仙尊似笑非笑地盯着她的眼眸，“北川那只是我送你的，但这只不是我家的，是——”

重楼仙尊的声音停顿了下，手指向正盯着红发阿驰的赤奴，笑得暧昧：“他家的。”

说完，也不等卿玉晓反应过来，重楼仙尊伸出双手，一把将卿玉晓从地上端起，放到了桌子上。

卿玉晓屁股刚碰到桌面，尴尬地想推开他：“你给我放手。”

红发阿驰嘴里塞得鼓囊囊的，没认真听他们讲话，含糊不清地问：“我是谁家的啊，主人，我还有第二个主人吗？”

“你们当神仙的应该都认识。”重楼仙尊头朝赤奴那边偏了偏，“你问那只鸟。”

“……哦。”红发阿驰立刻很认真地看着赤奴，真诚地发问，“鸟哥，听说你以前也在重楼宫当差，我怎么从来没见过你。”

赤奴低声：“我负责云山的事务，在外面，你没见过我很正常。”

“云山啊，这我知道啊。”红发阿驰兴奋地谈起，“那地方好啊，我经常跑那儿去喝酒，喝醉了还喜欢泡碧水潭，碧水潭你知不知道？冬暖夏凉，泡里面很舒服的。”

赤奴点头：“知道。”

赤奴主管云山事宜，怎么会忘记云山的一切。

红发阿驰说到碧水潭，缓慢地眨了下眼，皱眉道：“说起碧水潭，我又想起雾黑那条恶龙了，把我打伤了，害我差点连命都丢了，幸好碧水潭还有疗伤的奇效。”

赤奴没说话。

“奇怪……这么一想，我那时候为了逃脱雾黑，躲去云山，因为伤势重还晕死过去了，醒来时，我发现自己显出了龙身，伤口被敷了仙草，还泡在碧水潭里，太奇怪了……”

赤奴：“云山虽是重楼君的领域，但一直对外开放，平时也有仙姑来采药，或许是哪个好心的仙姑救了你。”

红发阿驰一下开心起来：“对对对，仙姑，只可能是仙姑，我这么帅，说不定还是某个暗恋我的小仙姑救了我，哈哈。”

赤奴：“……也许。”

……

卿玉晓跳下桌，下巴点了点：“我给你带了很多好吃的，给你留那了，真稀奇，这儿街上竟然有青川县甜水巷的吃食，我记得那些你都爱吃。”

重楼仙尊笑了声，抬腿，卿玉晓一路跟着他嚼耳根：“发现没，那只鸟在面对那只龙时，说了很多话。”

重楼仙尊弹了弹她脸蛋：“看破不说破。”

重楼仙尊闻着香味了，几个大步在桌前坐下来，翻了翻袋子里  吃的，感叹道：“不错。”

影子扫了眼众人，拄着赤奴特意送给它的神杖，身体不至于太轻而飘走。门口风铃“叮铃”响起，影子立刻警觉地瞪着门口。

影子的声音沙哑难听：“是谁？”

“是我。”

“你是谁？”

“我是……来送心脏的。”

影子不免有些难以抉择。

“让它进来。”注意到重楼仙尊跟卿玉晓正在给宫殿的花草浇水，赤奴稍微皱了眉，站起来准备迎接客人。

门推开，一股刺鼻的臭味直冲向屋内。

准备退到一旁的影子猛地瞪大了眼，充满惊恐跟不可置信。卿玉晓没抬头也闻到了那难以抑制的臭气。

卿玉晓不耐烦地抬起头：“倒垃圾？走错门了啊。”

她在看到门口的一幕愣在了原地，惊恐地后退：“你……你你！慕容云珠，你是人是鬼？”

“我嫁给夫君后，被人害死。”

卿玉晓咽了口口水：“你夫君……你是说那个对魅胥有意思的公子川？”

她意外地问：“你是谁？为何知道我夫君名字？”

卿玉晓哑口无言，这到底是怎么回事？慕容云珠怎么会被人害死？

慕容云珠白得像是被漂白水浸泡过，她穿着条拖到了地的白裙子，浑身脏兮兮的，发出很不寻常的臭味，那味道比沉积了三个月的垃圾堆还难闻。

卿玉晓听到重楼仙尊平静地说了句：“是尸臭。”

这还不算，此时她捧着一颗心脏，诡异的是那心脏仿佛是刚从人的胸腔里摘出来，血淋淋的还在跳动。

慕容云珠记不得她了，因为太紧张，看他们的大眼睛充满畏惧，磕磕绊绊地打招呼：“你、你们好。”

见对方没有敌意，赤奴沉默了半天，侧过身让开一条路：“请进。”

“赤奴！”

被喊了声的赤奴抬起头，看了红发阿驰一眼，红发阿驰气呼呼地走过来，指着少女质问他：“她是死人。”

赤奴：“我知道。”

红发阿驰心直口快：“死人你也放进来？”

赤奴给少女倒了一杯茶，神情平静：“她是客人。”

“你——”红发阿驰被他堵得无话可说。

赤奴让少女坐，少女捧着活心脏眼神躲闪，支吾着说：“我会弄脏你们的屋子。”习惯了孤魂野鬼异样的目光，少女垂着头一副乖宝宝的模样，“我说完很快就走……”

屋子里变得比影子走路还安静。

“哒哒”的脚步声响起，一双黑色纹靴出现在少女眼前，她寻着青色衣袍往上看，目光掠过灰色暗纹，停留在他脸上。

男人乌发未束，皮肤冷白，眼尾微微上勾，唇色像染了层淡淡的胭脂，透着说不出的诱惑，他开口的声音也很撩拨人：“不喜欢坐着？那我陪你站着。”

慕容云珠眨眼：“啊？为什么？”随即，她反应过来自己已经死了，身上味大，不自觉地往后退，后面一句“你离我远一点”还没说出口。

重楼仙尊已经上前，堵住她的退路。

重楼仙尊：“再退就是墙了哦。”

少女再次低下头：“嗯。”

重楼仙尊定在原地，见少女不愿意抬起头，他凑到她眼前好笑地问：“不是有话说，你现在可以说了，我听着呢。”

凡是有点颜值的，重楼仙尊习惯性地爱撩，活人就算了，他连死人都不放过。

要不是看慕容云珠乖巧得跟小兔子一样，卿玉晓现在已经掀着她衣领，把她扔到外面不可回收垃圾桶了。

这和她在洛安王宫认识的嚣张郡主反差太大了，慕容云珠到底经历了什么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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