袁术放下了心中的挂碍，直接向杨纪问道：“敢问布山侯，我父子二人如何才能见到华张两位神医？”

    “其实你直接去找华张两位医师挂号就行了，不用在我们这边报备留档。”杨纪摇了摇头。

    虽然外面的大部分人都认为华佗和张仲景两人是刘备治下的官员。

    但是，就跟曲奇在刘备这边的待遇一样，华佗和张仲景并不能算作真正意义上的刘备属臣。

    袁术愣了一下，什么叫做不用向奉高政务厅报备留档？

    在袁术的想象中，普通人去找华佗张仲景两人看病的话，当然不用报备留档了。

    但是，他袁术是谁啊？难道他袁术在他们眼中跟那些普通百姓是一样的吗？

    不过袁术随后就反应过来了，其实杨纪的话还有一层意思。

    奉高政务厅并不会限制张仲景和华佗为谁看病，那是他们的自由。

    反应过来杨纪是什么意思之后，袁术张了张嘴，最终还是没说什么。

    袁术扪心自问，要是自己治下有这样的神医存在的话，自己能做到刘备这样不对神医治病救人的对象做出限制吗？

    答案是不能。

    既然双方都是敌人了，那我为什么还要让自己阵营中的医师给治病呢？

    这难道不是在资敌吗？

    但是，刘备就敢，他不但敢，他还会将神医的资源向最底层的百姓开放。

    “谢布山侯告知。”袁术向杨纪拱了拱手，然后静静的站在一旁看着靖灵殿中的典仪。

    但，其实谁都能看的出来，此时袁术的注意力并不在祭祀典仪上，而是在神游天外。

    旁边的纪灵静静的站在袁术身后，而袁耀虽然有些激动，但是却已经控制好了自己的情绪。

    【袁术的儿子心性不错啊，竟然能这么快就控制住了自己的情绪。】看着迅速调整好情绪的袁耀，杨纪暗自点了点头。

    【对了，我记得袁术是在袁耀死了之后才对关东世家下手的。

    袁耀这一世没死的话，袁术还会对世家下手吗？】杨纪想起了袁术将刀对准世家的事情。

    【算了，还是交给子川去处理吧，反正他总会有办法处理这些事情。】随手给陈曦找了件事做之后，杨纪拍拍手离开了案发现场。

    刘备接过左慈递过来的线香，然后郑重的将其插在香炉中。

    刘备身后的文武官员随着刘备的动作，将线香插在香炉之中。

    肃穆寂静的靖灵殿中只有士卒铠甲摩擦的声音响起。

    香火弥漫飘飞，庄严神圣肃穆的氛围影响了所有人，包括靖灵殿外观礼台上的人。

    如果说在此之前，沮授等一众诸侯使节及其他势力的使节都不怎么在意这场祭祀典仪的话。

    那么此时他们脸上的肃然表情就真切的表现出了这场祭祀对于他们的影响。

    所有人都默默的看着靖灵殿中的那块笼罩在香火中的黑色慰灵碑。

    “今天下纷乱，汉庭衰落，我刘玄德既为汉皇宗室愿为汉室牧守一方，保一方平安！

    兵乃开拓之器，守备之力，国家之基石！汉室之稳固，家国之繁荣，皆由尔等守护。

    天下之太平，百姓之富强，皆由尔等拼搏！”

    刘备说完对着巨大的无字碑的方向躬身一礼，转身对着祭坛下所有的士卒一礼。

    “哗啦啦~”在刘备躬身的那一刻，所有的士卒齐刷刷的全部跪下。

    “我刘玄德说过的话算数，死者享其荣，生者受其利。

    胆敢克扣生者利益者死，胆敢剥削死者荣耀者死！

    每年这个时候只要我还活着就会祭祀，若身不在此地吾亦会祭祀！

    为汉家流尽最后一滴血的好男儿，我绝对不会允许他们活着的家人受到欺辱！

    今日所言天地人神共鉴！”

    刘备平静的说道，就算困难再大他也会克服。

    “愿我治下居有屋，病有医，勤有业，劳有得，幼有所教，老有所依，我刘玄德愿意为此奋斗不息！”

    刘备大声的吼道，“从今日起但凡我泰山青州适龄儿童皆可入学就读。

    我刘玄德在此谢过为我治下提供此项所需钱粮的冀州甄家，徐州糜家！”

    “主公仁德！”场下杂乱的吼声最后整齐的变成了这么一句话。

    所有的士卒之前在军营的告示栏上都已经看见了相关福利的告示。

    但是，他们最怕的就是这些承诺的福利最终成了一场空。

    而就在今日刘备站在祭台之上对着天地人神起誓，说到做到！

    ……

    靖灵殿大祭结束了，但是刘备在靖灵殿天地人神见证下的誓言，所搅动的风雨却不会轻易结束。

    诸葛亮看着在天地人神见证下起誓的刘备，心中的意志愈发坚定。

    【老有所依，幼有所养的梦，先贤圣人们理想中的大同世界啊！

    玄德公，我坚信，您一定会将其创造出来的！】诸葛亮感受着自己的心跳。

    司马懿捂着自己的心脏，听着看着刘备的誓言，他的内心怎么可能一点悸动都没有啊。

    【天下不是靠着仁德就能征服的，光明之下必有黑暗。】司马懿望着庄严起誓的刘备，【就让我，来为您扫平光明下的黑暗吧！】

    如果不是司马懿现在已经加入了刘备麾下的话，司马懿大概不会认同刘备的誓言吧。

    也许司马懿会被刘备这种纯粹的光辉所吸引，但是他不会认为刘备能做到这种连圣人都做不到的事情。

    在感性上，司马懿愿意相信刘备能做到这样的事情。

    但是从理性上考虑，司马懿不认为刘备能够做成这般宏伟的事业。

    只是，既然已经加入了刘备麾下，司马懿也就只能相信刘备能够创造出这样的世界了。

    “能够参与到这等宏伟而又壮丽的事业当中，当真是我的幸运啊。”司马懿只感觉自己的意志已经燃烧起来了。

    跟其他观礼台上的热血沸腾，意志都要燃烧起来的景象不同。

    杨纪所在的观礼台则是空气都快要凝滞了，因为这里汇聚的人大部分都是世家的代表。

    “你们这是将自己推到世家的对立面去了啊。”荀爽苦笑道。

    他抓着栏杆的手，指节已经泛白，瞳孔残留着相当的震惊。

    先贤圣人们所描绘出来的大同世界啊，他们怎么可能不向往呢。

    只是，当理想与真切存在的利益相碰撞的时候，谁能坚持理想，放弃眼前的利益呢？

    也许圣人能做到吧，但是其他人不能，他荀爽——也不能。

    杨纪轻笑一声，“有什么关系吗？你们不想不敢做的梦，我们做了，并且打算将梦境拖拽到现实当中。

    难道，我们想将先贤们所描绘的大同世界创造出来，也有错吗？”杨纪扫视了一圈，平静的说道。

    荀爽看着眼前这个带着笑意的年轻人，沉默了许久。

    “你知道，我说的不是这个。”荀爽叹了口气。

    大同世界啊，他也想知道先贤所描绘的世界到底是什么样的啊。

    只是，梦想终究还是梦，没办法突破真与幻、虚与实的界限，降临现世。

    “你们打算将知识向下传播的行为会得罪所有的世家的。

    这是在挖世家得以存世的根基，他们不会支持你们的。”荀爽收敛了脸上的表情，语重心长的说道。

    “有关系吗？您觉得玄德公治下，那些世家占据的份额有多少？”杨纪的脸上依旧带着笑意。

    “还是说，您觉得那些世家会联合起来，发兵讨灭我们？”杨纪脸上的笑容收敛了起来。

    荀爽沉默了，汉室的世家联合起来发兵讨灭刘备？

    别开玩笑了，都不说联合起来的世家能不能灭掉刘备治下的势力了，先把世家联合起来再说吧。

    “更何况，向下传播知识这种事情，您所建立的颍川书院不是也在做吗？”杨纪看着荀爽说道。

    “所以啊，把世家推向对立面的可不是我们，而是世家主动站到了我们的对立面。”

    “您看，卢中郎、蔡中郎他们就没说这种话，荀家在您心中占据的分量还是太重了。

    也难怪卢中郎他们没邀请您加入某个研究项目当中了。”杨纪的脸上重新出现了一丝笑容。

    荀爽愣了一下，好家伙，难怪自己在泰山书院里经常找不到卢植那些人，原来是是在搞科研啊。

    紧接着荀爽就苦笑了起来，也难怪卢植他们会避着自己了。

    就像是杨纪说的，跟卢植他们这些人比起来，荀家在自己心里占据的分量太重了。

    就算是加入了他们的研究项目当中，难道真的可以不顾及荀家的利益，将知识转播到天下百姓那里吗？

    杨纪看了一眼靖灵殿那边已经开始撤退的刘备等人，向荀爽袁术等人告辞之后，连忙走下了观礼台。

    至于荀爽等人到底会怎么想，那就不是杨纪能控制得了了。

    毕竟卢植他们在泰山书院编撰普及教育所用的教材这件事，确实是影响到了天下百姓和汉室世家。

    而且给百姓编撰的普及教材确实是不能被世家的某些思想影响到。

    虽然用于普及教育的教材是以陈曦拿出来的教材为蓝本的，世家大概率没办法往里边掺水。

    但是，这不妨碍卢植他们拿这個理由来搪塞荀爽。

    就在杨纪打算前往政务厅的时候，袁术跟上了杨纪的脚步。

    “不知布山侯可否带我们去认识一下华医师和张医师？”袁术拦住杨纪，向杨纪问道。

    杨纪上下扫视了一下袁术，“以袁公的身份，难道还怕见不到华医师和张医师吗？”

    “这倒不是，”袁术摇了摇头，“只是想向布山侯讨教一些东西而已。”

    “袁公年长，还是称呼我表字子余吧。”杨纪笑了笑，大概知道袁术拦住自己是为什么了。

    “好！”袁术大笑道，“子余可能猜到我为何要拦住你？”

    “大概是为了刚才的世家之言吧。”杨纪一边领着袁术几人前往奉高医学院，一边对袁术说道。

    “嗯，子余猜的不错。”袁术点了点头，与杨纪并肩而行。

    “那么，在你眼中，世家又是何种印象？”袁术郑重的向杨纪问道。

    不同于其他世家，袁术在刘备的誓言看到的不是世家的崩塌，而是世家贵族本来就有的职责。

    食有饭，居有屋，病有医，勤有业，劳有得，幼有所教，老有所依。

    刘备誓言当中所要创造的大同世界在袁术看来，不过是先贤筚路蓝缕、以启山林的变种罢了。

    只不过先祖开拓的是我们所生活的这片土地，而刘备将要开拓的是知识向下流通、百姓安居乐业的大同世界。

    既然如此，那我袁公路和伱刘玄德可就有的聊了。

    杨纪定定地看了一眼袁术，袁术只是坦然的回看杨纪。

    不枉他袁公路孤独的等待了那么久，终于等到了一个并向而行的同路人。

    “于我眼中，世家是统治者，于百姓眼中，世家是剥削者，于汉庭眼中，世家是为蛀虫。”杨纪淡淡的说道。

    在杨纪眼中，世家也没什么不好的，唯一不好的点，就是没给底层人民留下一条向上的通道，没给底层留下足够的生活资料。

    这才是千百年来不断有底层人民站出来，想要打破上层垄断的主要原因。

    如果不是实在过不下去的话，谁会去在意统治者是谁啊。

    于古早时代，过不下去指的是活不下去，于现在而言，大概是得不到向往的生活吧。

    读书时候，对于国家大事很是关心，工作之后，看见时政新闻，大概率直接就划过去了。

    生活中填满了柴米油盐酱醋茶，哪里还有心思去关心时政大事啊。

    “你呢，在你眼中，世家是什么？”杨纪转头向袁术问道。

    袁术叹了口气，低沉的说道：“引领者，承担者。”

    在袁术所受的教育当中，世家之所以会有现在的地位与荣耀，无不是各家先祖带领先人一点一点开拓出来的。

    只是，现在的世家已经不再是他从竹简上看到的世家了。

    “那，在你眼中，现在的世家担得起引领者吗？”杨纪问道。

    袁术摇了摇头，“就像是你说的，现在世家已经变成只要依靠剥削才能维持往日荣光的渣滓了。”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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