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开枝咬着自个儿的下唇，脸上都是慌乱。孙狗蛋见着了，赶忙走到她身边，推了她一把，“还不赶紧跟娘认错？”

        “我娘有啥错？”大丫气不过，在一旁插嘴。

        “你这死丫头，大人说话有你插嘴的份儿？”孙大娘怒声呵斥了一句。

        大丫被她吓了一跳，毕竟被奶打怕了。

        “赶紧着跟娘赔礼，让娘原谅你，咱们回家，这家里的地都还没种呢！”孙狗蛋又推了周开枝一把。

        这媳妇如今咋地这不听话，春耕也不回去，家里的地就指望他一个人种，他可是累得不行了。再说，这久了她都不回去，一家子的衣裳都要娘和几个嫂子自个儿洗，她们多累的？

        “我闺女犯了啥错了？”老太太将手里已经收好的盘子放到桌子上，人也不走了，就盯着眼前的这个老太婆。

        咋地，当着她徐梅花的面儿就欺负她这窝囊的大闺女还是咋地？

        对徐梅花这人，孙大娘到底还是有些忌惮的，毕竟之前可是到她家里那一通闹腾。不过也因着这，她对徐梅花那是一肚子气，毕竟往日里她在家那是说一不二的，啥时候被人这么欺负了？

        “犯啥错？她一个女人，带着我们孙家的孙子孙女在娘家住着，一住就是一个正月，这应该？如今都入春了，大伙儿都忙地里的活儿去了，她不回家帮衬着？还有那家里的活儿，就指望我这老太婆干还是咋地？”

        一想到这一个月她洗衣裳，这腰累的，她就是一肚子气。

        “你那几个儿媳妇都是吃干饭的？不能干活？还有你们一家这多大老爷们都是吃干饭的，就那几块地都伺候不好？”老太太心里门儿清老太婆这心里想的，当下更不舒坦了。

        咋地，不把她闺女当人，如今还不把她徐梅花放在眼里了，都敢欺负上门了？

        听着自个儿丈母娘说的话，孙狗蛋就明白自个儿丈母娘这也是发怒了，心里又是一阵狂跳。

        丈母娘也不是个好惹的，要是让丈母娘和自个儿娘打起来了，那他娘怕是要吃亏的。

        想着，他又赶紧着推周开枝：“你倒是赶紧说句话，咱们回去，娘都亲自来接你了，你还想咋地？你咋这部孝顺？”

        又是这话，她咋就不孝了？

        周开枝眼眶发热，心里正难受呢，就听到大丫开口了：“我娘咋不孝了？她没日没夜干活，连大伯二伯四叔一家子的衣裳都洗了，还得做饭擦桌子，整日里忙前忙后的，你有心疼过我娘一会吗？要是我娘不孝，那我大娘二娘四婶更不孝顺！”

        “啥？你一个女人，给大哥小叔子洗衣裳？”老太太怒喝一声。

        周开枝心里暖呼呼的，可这鼻子酸胀得厉害。

        “大丫，你一个没出阁的姑娘，多嘴多舌！”孙大娘朝着大丫吼了一句。

        这死丫头说的是啥话，这些不都该是儿媳妇该干的活？

        “我就多嘴多舌了，大不了当自梳女，一辈子不嫁人了，我不想跟我娘一样伺候一大家子吃饭洗衣的，到了得不到一句好话，还被人一口一个不孝顺骂着！”大丫刚一说完，脸就被狠狠抽了一巴掌。

        她只觉得自个儿脸发麻，再抬头，就瞅见她爹已经不晓得啥时候到了她身边了。

        “跟你奶咋说话的？”

        周开枝急忙将大丫抱进自个儿怀里，瞅着她脸上那红色的巴掌印，一直被她压制的那股怒气与酸涩破土而出，冲向四肢百骸，将她整个人完全包裹了起来。

        她一抬眼，头微微有些发抖，眼中带着一丝恨意。

        孙狗蛋突然被她吓到了，眼神飘忽出去，不敢与她对视。

        “就说是你惯的，往后怕是连你这个爹也不认了！”孙大娘瞥了眼颤抖的周开枝，还有那被打蒙了的大丫，冷哼一声，眼中闪过一丝不耐烦。

        要不是这家里的活儿没人干，她会来找这个不听话的儿媳妇？

        老太太瞅着这一幕，那心里的火气那叫一个大啊。这还是当着她的面儿呢，这些人就敢这么对她闺女外孙女了？

        正要开口，就听一向软弱的周开枝开口了：“惯？我的几个孩子啥时候有人管了？娘，你们孙家有把我几个孩子当人看吗？他们可是你的亲孙子亲孙女！还有孙狗蛋，我真是瞎了眼要嫁给你！”

        周开枝说着话，浑身抖个不停。哪怕是这个时候将话说出口了，她还是怕。这些年，她已经被压着都习惯了。

        大丫回过神，伸手，将抱着她的娘脸上掉落的泪珠子擦了，心里那个难受。

        听见自个儿闺女开口，老太太诧异，就连刚刚的怒气都被冲散了不少。这大闺女，头一回说这硬气的话啊！

        孙狗蛋被周开枝的话怼得没了一点脸，又怕自个儿娘瞧不起他，想着赶紧把这事儿压下去，当下对周开枝抬起了手，就要打下去，谁知还不等他打下去，胳膊就被人抓住，他转头看去，就见周大海的拳头朝着他脸上轰了过来。他脸上一痛，牙下意识咬到自个儿嘴巴里头的肉，随即就感到一股血腥味在嘴里弥漫。

        好不容易稳不住自个儿的身形，再抬头，就见周大海已经挡在了周开枝面前，冷冷瞅着他。

        孙大娘惊呼一声，赶紧从位子上起身，几步跑过去，就瞅见孙狗蛋嘴里的血了。

        “你们欺负人啊！要打死人是不？”孙大娘嚷嚷着。

        “你打你闺女我管不着，可你要敢当着我的面打我家，我就不能当看不到。”周大海说话，是一如既往的温和，甚至这话说出来，都感受不到多少怒气。

        旁边儿的老太太点了点头，虽然儿子傻了点儿，可这时候也是有本事的。

        当下她也不管了，转头就问站在她身后的几个孩子：“你们想回孙家不？”

        几个孩子连连摇头，小虎更是直接开口：“外婆家能吃饱饭，我不要回去！”

        这话让周开枝心里一阵泛酸，压制在心里十几年的怨念一点点的涌了出来，丝毫不受控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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