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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50章 梳理(2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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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这丁兆兰果然是名不虚传。”

  “无他,适任而已……换个位置就不一定能做到这么好。”

  这一天稍晚一的时候,韩冈和章惇碰了一个面。

  这一次,是章惇亲自来到韩冈的府中。

  两位宰相的官邸相距并不遥远,步行也不过十分钟而已。又没有了过去那条宰辅严禁私下往来的禁令,以章惇和韩冈的交情,来往理应频繁一。

  但秉持着王不见王的态度,韩冈和章惇在私下场合会面的情况越来越少。不过现在情况不同,再王不见王,就只能是死脑筋。

  章惇到了之后,韩冈便把丁兆兰探查出来的案情,向章惇通报了一番,这就有了一开始的对话。

  “玉昆你却也不要瞧人,既然有如此洞察入微的眼力,能做的差事多了。”

  章惇对丁兆兰的能力赞不绝口,断案如有神的事迹他听得多了,但那些都是官人坐在公堂上断案,少有是亲自去寻找证据的,丁兆兰的查案过程,对章惇来十分新鲜。

  韩冈唱起反调,“我倒是喜他能铁公鸡身上拔毛,石头缝子里取水,车子、车牌、枪支、身份,牵连好几个衙司,真亏他两三天就查出来了。”

  章惇也为之一笑,“他是怎么催的那些蛤蟆动起来的,听得我都想学一学了。”

  官僚体系的效率,两位宰相再清楚不过。就是些蛤蟆,不戳不动,戳了才跳两下。

  如果是来自上面的授意,或是利益相关,官吏们的动作就会很麻利,但总是因为殷勤过度,弄出一堆蠢事来有时候是真蠢,有时候就是故意了。

  如果是不是来自于上面的催促,又不关乎自己的职位、前途、利益,那么请等吧,什么时候闲下来,什么时候会帮帮忙。

  可众所周知的,寻常官吏最擅长的就是无事忙,明明闲着无事却总要装着自己事务繁多。平常去中书五房的公厅,※※※※,m.∷.每一张桌子上面恨不得横七竖八摆满一摞摞的公文,证明自己好忙好忙。

  必须要人感觉到,他们能分出一时间来帮你办事,那简直是大恩大德,必须要感激之至。能劳动得他们勤快一,比登天都难。

  丁兆兰能查到大通车行失踪的车子,能查到套牌车,能在开封府内乱翻故纸堆,都要经过官吏之手,他一个捕头,不是结交遍天下,到处都有朋友,能够让那些官僚行个方便,绝然做不到这一。

  别看韩冈在丁兆兰和韩铉面前稳如泰山,其实他对丁兆兰的调查能力都觉得吃惊。

  让丁兆兰扬名立万的指纹破案,与其他有能耐,还不如是自然学会又借机扬了一回名。实际上依靠指纹侦破的案子,在那之后,像样的一桩都没有。

  倒是各家现在生儿生女的时候,会给孩子留一个手印脚印,做个记认,免得给人换了。

  至于用画押时留下指模,辨认契约真伪,那是老早就有的事,与什么案子都没关系。

  所以丁兆兰在东京城中的名气,就像吹出来的气球,看着是大,内中可是空心的韩冈本来是这么认为的,虽然他草草看过有关丁兆兰的记录,侦破的案件的确是不少,可是与他的名气相比,就对不上了但丁兆兰这一次表现出来的在刑侦方面的才干,的的确确对得起他的名声。

  章惇头又道:“不过真要起来,能查到的确是本事,能知道该查什么就更是本事了。一件案子中出现的的三辆车,丁兆兰只用了两天就查清了,换作他人,那是想不到的。”

  韩冈笑道:“三辆车从头贯穿到尾,这个案子要是日后能出话本,估计可以叫做《三套车》了。”

  章惇没好气,“要不要现在就写一本?”

  “也好,先入为主,免得日后给人泼脏水。子厚兄你可听过,外面不知什么时候传出了一部《杨家将》,从故杨老令公,到杨文广。杨老令公之死,那是潘美援救不利,但之后潘家人降辽,倒真是脏水上身了。”

  章惇看着韩冈不话。

  “真的不是我。”韩冈辩道,“杨令公庙在古北口,可不是我建的。”

  “罢了。”章惇叹了一声,“按照玉昆你的法,的确该心一,这桩案子真相如何,你我心照便可,至于日后,那一等流言蜚语,还是能免则免。”

  “子厚兄放心,我自会安排好。”

  宣传上的工作,一向是韩冈主持的。官府对外宣传的水平连阎王殿都不如,如果没有韩冈在外操纵民间言论,一群乱臣贼子,哪里还能维持这么好的名声?

  章惇头,韩冈的水平他还是放心的,何况他自己手底下也有一班人马,加上福建商会的财力支持,操纵一下报纸上舆论方向,并非什么难事。

  他对韩冈道:“整件案子差不多都明白了。就剩那枪手了,不知丁兆兰能不能将他擒拿归案。”

  韩冈道:“光靠他可不够。”

  在偌大的开封城中,去搜捕一个人,丁兆兰就算有三头六臂,也不是他一个人就能做得了的。

  章惇向韩冈征求意见:“展熊飞一向做得不错,可以让他总掌此事,军巡院、行人司暂且配合他。”

  韩冈顾虑道:“可他的脾气就是太差了一,官阶也不够,压不住人。军巡院人数最多,行人司耳目最广,至于快班,名气不,但终究是人少。”

  “快班的刑警,军巡院的交巡警,行人司的国安,这么大的衙门,加起来五六千人,他是管不来,可只是一时嘛。”

  “也好。”韩冈沉吟了一下,头道,“谁用心谁不用心,这一次的事上就能看得出来了。”

  “希望军巡院能卖力就数他们人最多,别真的日后只能指挥交通了。”章惇笑着,咂了一下嘴,也不知什么时候,交通的词义就开始发生改变了,“交通,交通,明明是往来沟通,却变成了运输之意了。”

  “时过境迁。”韩冈道,“本来就是三千年未有之大变局的时代,什么不能变?”

  章惇笑道,“每次听见你什么三千年未有之大变局,既不是春秋、战国,也不是南北、五代,百多年的太平年景,总觉得对不上。”

  “过去不过是蜗角之争,争来争去还是在蜗角之上。但这一回,天地不知要开阔多少了。”

  章惇也只是而已。

  如今的天下,各种各样的机器、发明层出不穷,几千年前刀耕火种,再之后牛耕用了三千年,但马上就可以用机器耕地了。

  三日下江南,四日至陇西,五天就能将万余大军送到河北边境上,这是铁路。蒸汽船一出,三天就能登陆倭国,一月不到就能历经南洋、天竺,直抵大食。还有天上的飞船,装了蒸汽机带动的桨叶,更可以超山越海,走遍天下了。

  过去几千年的争斗都是在黄河、长江这一片地上,号称天下,其实正如韩冈所言,不过是蜗角而已,但再往后,就是整个世界了。

  想起这变化,章惇叹息起来,“也不知能不能看得见玉昆你的飞天遁地,一日千里的那一天了。”

  韩冈立刻:“你我有足够的时间看得见。”

  章惇摇摇头,“也就只剩下一二十年罢了。”

  韩冈道:“只看老尊翁如今的康健,子厚兄何谈只有一二十年?”

  当年韩冈见章俞,才交十八岁,章俞已经是须发皤然,如今韩冈就要做祖父了,章俞还是身体康健,面色红润,而且每天还能倚红偎翠。从这一上,章惇、韩冈都不如他自在。

  “那就谢玉昆吉言了。”章惇着,脸色一变,登时转得杀气腾腾,“这一桩案子,是我这边出了漏子,现在要收拾,还得靠玉昆你尽力配合了。”

  韩冈头,“子厚兄放心,你我一荣俱荣,一损俱损,冈自当尽力而为。”

  章惇满面煞气,“若是有人还想浑水摸鱼,莫怪我把他们当成鱼一起挂在钩子上。”

  韩冈道:“现在应该都收手了。看风色就是他们明哲保身的手段。”

  “看风色?”章惇冷笑道,“我会问问他们,听过‘树欲静而风不止’这一句没有。想明哲保身,哪有那么便宜!”

  韩冈淡然道:“是该打理一下累赘了,也好轻身上路。”

  章惇头,他和韩冈的计划还很长远,要出远门,肯定要整理一下身上的行装。

  “赵爵怎么处置?”章惇又问韩冈。

  “子厚兄你自己决定吧。”

  韩冈摇了一下头,表示他不打算插手章惇清理门户的事,也没心情管。

  “也好。”章惇头,“会给玉昆你一个交代的。”

  不论赵爵到底是不是投效了他人,只是行人司做下的这么多错事,章惇就必须对同列有一个交代。

  ……………………

  赵爵此刻正瞪着血红的双眼,熊熊怒火,烧向在他面前战战兢兢,回报噩耗的手下。

  “到底是谁把那四人的尸首挖出来的,都一整天了,什么都没查到?!”

  “还要等?十六七个时辰了,还要我等多久?”

  “这一天来,你们查到什么了?啊!”

  “一都没有吧。”

  “一群猪!你们都是猪!”

  “安排开枪万无一失,对付一个监生万无一失,只是埋四个人还是万无一失。你们哪件事办好了?!”

  “开枪杀了人,处置一个监生给弄出爆炸,埋人竟然还埋到了汴河上,你们怎么不上天啊!”

  “报纸上都在报道了,你们以为还有多久?再过几天,那群记者就能钻到我的眼皮底下来!”

  “整天充能人,现在就低着头了。怎么不是话,啊,平常不是很能吗!?”

  “一群废物!”

  “养你们一用都没有。养猪还能吃肉,养你们只能跟着你们吃屎。连猪都不如的废物!”

  “还站在这里做什么,还不快去查!”

  “滚!”

  一顿叫骂,下属狼狈而出,赵爵喘着粗气坐了下来,痛骂一顿,竟然出了一身的热汗。

  喘了一阵,连喝了四杯凉汤,赵爵额头上的青筋渐渐平复了下去,心中的惶恐却又涌了上来。

  杀人灭口在行人司中不是什么了不得的事,但杀自己人灭口可是赵爵的第一回。

  行人司中对此不满的绝非少数。

  但只要这一关能撑过去,谁管手底下的人满意还是不满意。

  可是,这一关到底怎么撑过去,赵爵还一无所知。

  光天化日之下,在落入汴水中的马车里捞出了四具尸体。这一条新闻,都已经上了报纸,甚至可以轰动了京师。

  更让赵爵恐惧的是,这四个人的身份已经暴露了,报纸上对此虽然还没刊载,但流言已经在传了。

  如果不能及早把事情查明,应付过两位相公,自己这个行人司提举,可就做到头了。

  要是杀人灭口的事也流传出去,就不是行人司提举做到头的问题了,而是自己的命能不能保得住。

  赵爵是行人司提举。

  他姓赵,而且是天水赵氏在涿郡的一脉。他的身份,可以是皇亲国戚,也可以是不是。

  他出身于保州,又姓赵,却没有享受到敦宗院的好处。

  保州敦宗院是翼祖皇帝太祖的祖父赵敬留下的后裔,依然可以算是皇亲,也有朝廷颁给的昭穆字辈。

  这已经是最疏远的一支皇族子孙,一房才能出两三人为官。比起太祖、太宗、魏王的后代,差到不知哪里去了。

  而赵爵还是更早从帝系分离出来的一支,据其自称,乃是僖祖赵朓太祖的高祖父的后人。

  这种八竿子打不着的远亲,只能勉强两百年前是一家。

  不过在过去,只要有些才干,姓赵的升官速度都要比同列快那么一。尤其是并非玉版列名的宗室之身,没有什么避忌,就更好担任实职了。

  赵爵虽然没有一个出身,但他就是依靠姓赵的缘故,晋升速度竟然不慢,可是等到都堂体制成立,赵爵又立刻绝口不提他曾经津津乐道的亲缘关系,仿佛只是单纯姓赵罢了要不是告身不方便改,他都想改成走姓了,好好做一条走狗。

  以天家宗族的身份,能成为宰相的心腹,这是赵爵最引以为傲的地方。

  但一条狗若不能为主人看家护院,捕鼠捉兔,将会是什么样的下场?丢进锅里熬上一锅好汤吧?

  赵爵决然不想落到这样的境地。

  必须尽快让相公觉得自己还有用,并不是只剩下杀来吃肉喝汤的用途了。

  他站起身来,在宽敞的公厅中来回走动。

  最为紧要的就是把责任丢出去。

  赵爵紧紧攥着拳头。

  行人司又不是他的,甚至行人司内部的成员都不是全都听他管,有什么责任不能推?只要相公能够体谅他的难处,那事情就好办了。

  赵爵突然心头一阵火起。

  也正是因为行人司里面的事,他不能完全了算,否则哪里有这几天的事?一个两个尽捅娄子,完全是平时没有教导好的缘故。

  要是全都听话受教,一切听从自己的吩咐。

  杀人怎么会弄出一支线膛枪,灭口怎么会弄出了爆炸,埋人尽然还能埋进了汴水里。

  这真是一个天大的笑话。

  可是相公们就是不肯让他统管行人司,总是要把沙子掺进来。

  那些沙子,就是这几天犯下大错的一帮人的主体。尽管他们办的只是开枪那一桩事,后续的几件事都是赵爵主持,但要不是前面捅了大篓子,何至于还有后面的这一系列事端?

  行人司有一部分,并非赵爵能够完全管辖,虽归属于行人司,不过因为他们所担任的任务,可以直接将情报上报给更上面。一旦有了越级沟通的渠道,想要维持正常的上下级的关系就很难了。

  行人司寻常所做的不过是到处安插耳目,刺探消息。而那一部分成员,即使是赵爵都不是很清楚他们在做什么。只知道他们正在伪装身份,到处联络那些潜在的皇帝的支持者。

  皇帝虽然还不成器,但终究还是赵家的血脉,还有一重皇帝的身份,那就是意味着正统,不论宰相们如何权势滔天,终归不是名正言顺。圣人都教导过忠孝二字,宰相们难道还能大过圣人去?

  京师中有许多人家,即使家长是站在都堂一方,家里的子弟却不一定。那些郁郁不得志的,那些读书读坏脑子的,那些打算富贵险中求的,很容易就被蛊惑进去了,做了几年下来,手中攥着厚厚一摞黑名单。

  赵爵得知此事之后,立刻一句都不敢过问了。上面什么心思,他连猜都不敢猜,只知道老老实实的办差。

  这一回章惇交代下来的煽动学生的事办好了,也查到了一些趁机推波助澜的贼子,作为动手借口的枪击也安排好了,但到了最后,打出的一颗子弹,却是从线膛枪中飞出。

  谁要杀人的?

  章惇没要杀人,也没不杀人。

  就连开枪的事,都不是章惇出来的。而是有人向他提议,从他的口气中听出是秉承宰相之意。

  可是赵爵不敢杀人。

  另一边还有一位大佬,他的态度更加不明确。但他的亲信正在把持国子监,他的学派正要入主国子监,如果一枪打到了学生头上,让国子监生对都堂都产生了抵触,那一位会怎么做?

  至于瞄准把守广场的神机营,赵爵是更加不敢,神机营在两位宰相的心目中是什么样的地位,赵爵很清楚,除非有明令发出,否则他连根头发都不敢动神机营。

  他千叮咛万嘱咐,开枪听个响,能让都堂有借口就行了。然后被告知是用的是线膛枪,死了一名学生。

  这种军国器,赵爵都只闻其名,哪里敢用上这种连子弹都是别具一格的武器,岂不是故意往都堂头上泼脏水?

  赵爵回头一查,却发现车子是他的亲信安排的,路线是他的亲信安排的,枪手也是他的亲信安排的只不过他的亲信突然间就不知去向,再回头想要找出枪手,偏偏枪手也带着枪飞鸿冥冥。

  被章惇一顿痛骂回来之后,赵爵正要大索城中,将那枪手给找出来,却又发现文煌仕进派出所自首,却被抓起来了,因为事发仓促,还被发现了行人司已勾连皇党。

  一时间,赵爵魂飞魄散。

  几件事一齐堆到他面前,枪手的事还没解决,文煌仕的事又砸到他的脑袋上,放是肯定不能放的,但他却也不敢上报,硬挺着把消息给压下去了。

  章惇的脾性,朝中之人多是明白,对无用之辈最是看不上眼,如果有才能,即使傲慢一,都能够优容。但一错再错的下属,那就永无出头之日了。好听是严格,难听些就是刻薄了。

  赵爵已经犯下大错,章惇都饶了他一回,再看见他抓了文煌仕,还暴露了底细,赵爵都不敢想自己的下场。

  杀人焚尸,这大的事,竟然还会出岔子。连个火,都能变成爆炸。

  幸好之后开封府仵作验尸,还把自然学会的专家请去一同验尸。结果没查清身份,就把人弄去了化人场烧了,赵爵派人紧盯着,回头来报已经烧了埋了,不放心的派人再去了一趟,却见连骨头都被刨出来给野狗调走了。

  这件事赵爵算是放下心了,但为了把此事给彻底埋葬,国子监派出所接触到文煌仕的成员被他以搜索枪手的名义远远的打发了出去,之后在处理,而实际上动手的四个人,到头来还得继续杀人灭口。

  他安排得力亲信将四人处置了。灭口后处理尸首,也不敢再烧,就让下手的亲信顺便裹起来埋掉。事后回报,一切妥当。但一夜过去,明让人埋下去的尸首就进了汴水中的马车里。就连马车,都是与行人司大有干系。

  事情到了这一步,赵爵哪里还能不清楚这是有人要针对都堂,针对章惇,只是自己一个虾米,偏偏给牵连了进去。

  想到这几件事,赵爵打从心底里直冒寒气,到底是谁能做得出这些事来?摆明了要往死里坑都堂,连带着坑死了自己。

  回头再一想,除了自家人还有谁能把事情把握得这么好?行人司中那些行事隐秘诡谲的一帮人,他们也参与到了这件事中来,自己却把握不住他们的行动,除了他们,没有别人能够做到。

  赵爵越想越对,不管是不是他们做的,只要能将自己给摘出去就行了。何况怎想都是肯定是他们做下的事。

  艾虎,肯定是艾虎带人做的。

  赵爵猛地站了起来,事情肯定是压不下去了,他要尽早向相公禀报。

  或许相公会对自己大发雷霆,或许会多了自己的职位,但只要仔细查一下,肯定会知道自己是清白的,只要两位相公都知道了这一,他们肯定会让自己官复原职的。

  赵爵不想再耽搁了,也不敢再耽搁了,已经拖了一天多,继续拖下去,谁知道会不会有人先一步将事情捅上去?万一给人先入为主,那当真就是大势已去了。

  赵爵飞快的收拾了一下这两天调查得来的情报,装进夹袋中,就准备出门去。

  只是腹中一阵疼痛,让他慢下了手脚。

  赵爵捂着肚子,突然间一阵剧痛,让他不得不弯下腰。

  肚子怎么这么痛,吃坏肚子了?方才的凉汤的确喝得太猛了一。

  赵爵紧紧压着肠胃,试图缓解这种从来没有过的剧痛。

  不对!不对!

  腹中的疼痛已经有如千百把刀子在肠胃中搅来搅去,这明显不是吃坏肚子的疼痛。

  一阵比之前更加剧烈的刺痛猛袭而来,赵爵不由得脚下一软,痛得滚倒在地上。

  一道灵光闪过,是有人下毒!

  要去医院!要赶紧去医院!

  赵爵奋力的想大声叫人进来,却已经痛得发不出声音。

  他用尽全身的力气猛地蹬出了一脚,厚重的黄杨木长桌,在这一脚之下歪到了一边,桌上的书册、公文噼里啪啦掉了一地,还有笔架,啪的一声也落到了地上

  赵爵用力抬起眼皮,期待的望着房门,祈求着下一刻就有人推门走进来。

  在外面的书办怎么还不进来,应该听到声音了,

  为什么?

  为什么?

  为什……

  ……………………

  韩冈走进房中。

  章惇正坐在太师椅上,沉默的摩挲着一枚玉玦。

  听到声音,他抬头看了眼韩冈,沉静的道,“他们慌了。”

  韩冈了头,在章惇对面坐了下来,“的确是慌了。”

  杀人灭口的事一桩接一桩,一桩比一桩更加粗糙,赵爵的这一起,更是粗糙得难以想象。

  但这是对都堂最大挑衅。赵爵有罪,那该都堂惩处。要是连中书百司的主官都保不住,韩冈和章惇也别做人了。

  更让人痛恨的是,竟然栽赃到了宰相们的头上。

  实在是太过了,超过两人的底线太多了。

  “让丁兆兰过去查?”章惇征求韩冈的意见。

  “何必呢?”韩冈,“查有证据,不查一样有证据。需要的又不是证据。”他指了一下章惇捏在手指间的玉玦,“是决心。”

  “决心……”章惇看了眼玉玦,最上等的和田美玉,白皙得毫无瑕疵,在手中盘摩了好些年,如今色泽更是温润如水,虽只有指掌大,却至少价值千金。他形容一肃,毫不在意将玉玦丢在了桌上,“早就准备好了。”

  “最好。”韩冈头。

  “至于丁兆兰,就让他去查那枪手吧。看他能不能查出来。”章惇道,“离限期可没几天了。”

  韩冈道,“希望他能早日破案。”

  “赵爵的事怎么对外?”章惇征询韩冈的意见。不管怎么,这都是中书百司的主官,此人死不足惜,但都堂的名声不能玷污。

  “子厚兄的意思呢?”韩冈反问,他对章惇过,赵爵的事属于章惇,他不掺和,不管人活着还是死了。

  “忙于破案,积劳成疾。”

  “就照子厚兄的意思办吧。”韩冈道,接下来就是他的工作了。

  不过文煌仕的尸体,韩冈都设法掩盖了,区区一个赵爵,还有什么遮掩不住的?

  ……………………

  东京城的百姓,因为北境的捷报而欢呼雀跃。

  捷报一条条传来,辽主败退,辽军惨败,官军攻入辽国境内,官军进攻辽主军帐。

  报纸上连篇累牍的在着北方的战事,渐渐忘却前几日都堂前的案件。

  最多也只是有几个人在谈论前天掉进汴水中的马车。

  一名身着白衣,俊俏潇洒的贵家公子,正从一处街道中穿过。他骑着一匹河西骏马,马鞍后还紧紧系着一只不算大的皮箱。

  市井中的妇人、少女都忍不住望着他,追随着他的行动。

  是哪家的衙内?还是上京读书的贵家子弟?

  只是这时一只手从旁边伸来,一把扯住了缰绳,“白泽琰,你好大的胆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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