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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10章


闻砚桐跟着池京禧来了书房,亲自站在桌边给他磨墨。

        池京禧提着笔,下笔之前先盯了闻砚桐一会儿。

        闻砚桐道,“你盯着我做什么?”

        “我想画的更像些。”池京禧如实回答。

        “不行!”闻砚桐举手把自己的大半边脸给遮住,说道,“你当时画的时候就没看,现在也不需看。”

        池京禧便听她的话没再看,低头画起来。他手中的笔好似总跟别人的不同,随手这样一划,流利的线条就跃然于纸上。

        闻砚桐便站在边上看。但是画画是件细活,需要一笔一划描绘的,更何况池京禧又画的十分认真。

        闻砚桐站累了,就自己去搬了个凳子来,坐在旁边支着下巴看。看池京禧画画很神奇,闻砚桐竟没有觉得无趣,看着他勾勒出眼睛眉毛,然后又将飘扬的发丝画出,看起来毫无章法。

        除此之外,池京禧还要下人去买了画画专用的色彩,说要把这幅画给画完整。

        谁知道这一画,就画到了黑夜。

        闻砚桐早就架不住趴在桌边睡着了,呼噜都打了起来。池京禧见她睡得香甜,忍不住翘了翘嘴角,将外袍披在她身上,然后点了桌边的长灯。看着窗外的光线慢慢暗下来,室内被灯盏照的亮堂,将他的影子投在地上。

        睡到后来,闻砚桐自己醒了,一抬头就发现因为睡得太久,脖子痛的厉害,她整张脸都皱在一起去揉脖子。

        忽而一只温暖的手伸来,用适度的力道按在她脖子的痛处上,缓慢的揉捏着。

        池京禧因为很久没说话,声音有些哑,他低低道,“脖子不舒服吗?”

        闻砚桐扭了扭,正想回答,但是目光却下意识朝他的画撇去,当即给震住了。

        这幅画其实还没有画完,但是基本上已经成型了,上面的颜色也干了。

        闻砚桐之所以被一眼震住,是因为池京禧真的画的太像了。若是说先前那张被墨迹盖了大半的画让她分不清上面画的到底是谁,但是现在这副却让闻砚桐一眼就能够认出,这上面的人是她。

        与池京禧在贩摊上画的那副不同。

        那副可能是他临时随手勾出来的轮廓,极其简单,但是这副却处处透着精致,显然是画家精心落笔之后形成的画面。

        上面画的是闻砚桐坐着拉奚琴的画面。是当初在颂海书院的初雪宴上,她穿着花夫子给的墨白夹袄和洒金长裙,长发挽着简单的发髻,长长的披下来。画中似乎有一阵风,吹起了她的长发,在漂亮的衣裙旁打起发卷,随意的落在她的衣袖和奚琴上。

        她低着头,露出半边脸,所有注意力都在奚琴上。

        这是当初的她,那个还惧怕池京禧,惧怕被被人发现身份,想办法在书院生存下来的她。

        也是池京禧眼中的她。

        闻砚桐站起来凑近去看,将其中的一笔一划看得清清楚楚,“我有这么美吗?”

        原本以为当时的池京禧十分轻蔑和厌恶她,但是却没想到他竟然能将这个画面画下来,若非是仔细观察过,又怎么会画的这般相像。

        池京禧俯低身子,忽然在她脸颊上印了一吻,“那当然。”

        闻砚桐再也忍不住的笑了,侧身将他抱住,“想当初小侯爷对我穿这身衣裳十分不屑,但现在看来,当初没少看我吧?”

        池京禧没回答,只道,“还没画完。”

        闻砚桐又看了一眼,“差不多啊。”

        “头上的钗饰还没画。”池京禧点了点画中的人。

        “画得太像了,万一它成精了之后自己从画里面走出来,你是要我还是要它呢?”闻砚桐笑着打趣。

        池京禧道,“那我画完就把它烧了。”

        闻砚桐忙道,“那不成,我开玩笑的,画完就送给我的吧,我珍藏起来。”

        池京禧点点头,又提起笔去将画完善。

        整幅画画完之后,闻砚桐的心里的阴霾也彻底驱散了。她一直在想自己在池京禧眼中到底是什么模样。

        这次看了这幅画之后,她就知道了。她在池京禧眼中,是个仙女啊!

        画完也到了深夜,池京禧干脆在闻宅留宿了。闻宅已经专门为池京禧收拾出来一件寝房,里面有很多东西都是闻砚桐亲自上街挑的,毕竟当初也跟池京禧同房过一段时间,知道他的一些习惯和一些爱用的东西。

        池京禧沐浴了之后坐在闻砚桐床前的大地毯上,发梢还滴着水。

        闻砚桐心疼自己名贵的地毯,忙拿了布巾去为他擦头,将他的发梢揉在掌心里。

        房内安静了一会儿,闻砚桐便问道,“小侯爷过个几日就要去祎北了吧。”

        池京禧知道她不喜欢这件事,于是低声应道,“嗯。”

        闻砚桐长长的叹气,一时间竟什么话也说不出来。

        池京禧的志向便是从武,她不能因为担心上战场有危险而去阻止。不想让池京禧去冒险是她的私心,但是也不能因为自己的私心而阻挡他的道路,那跟现代强迫自己有梦想的孩子去当个老师,考个公务员的父母有什么区别。

        池京禧听见她的叹气了,默默的握住她的手,也说不出什么安慰的话,只道,“为你脱身的死囚已经安排好了,到时听仟远的安排就可。”

        闻砚桐道,“我从书院脱身之后,还要留在朝歌吗?”

        “留在朝歌,有人会保护你。”池京禧道。

        闻砚桐道,“若是你不在朝歌,我留在这里又有何意思。”

        “杨儿会陪着你。”池京禧道。

        想起牧杨,闻砚桐忍不住嗤笑,只道,“先把人看住了再说吧。”

        池京禧没再说什么,而是随手拿了本书看。这些书都是他给闻砚桐的,想让她平时多读读。闻砚桐就喜欢坐在床上读书,所以床边伸手就能拿到那些书。

        闻砚桐将他的头发擦得差不多了之后,顿觉得困意袭来,便麻溜的爬上了床榻。

        这已经不是头一次池京禧坐在她床边看书了,闻砚桐发现有池京禧在,她入睡的都比平日快。于是将额头靠着池京禧的肩膀,闭着眼睛慢慢睡去。

        池京禧坐了很久,直到眼睛觉得疲倦了,才合上书熄灭了屋内的几盏灯,轻手轻脚的离开了。

        第二日池京禧依旧是走了个大早,临走的时候还安排了下人专门喊闻砚桐起床去书院上课。

        因为昨日无缘无故翘课了,闻砚桐赶去学校之后被李博远凶了一顿,但是又因为她测验成绩有了显著的提升,所以这次并没有受到什么惩罚。

        牧杨依旧没来上课,闻砚桐没去将军府都能想象的到此刻牧渊正面临的境况。

        牧杨不闹个天翻地覆那才怪呢。

        不过只要牧渊能把人看住,任凭他随便闹,等池京禧的队伍一启程去祎北,牧杨再闹也没用了。

        临近出发的几天,池京禧忙得脚不沾地,根本没有机会跟闻砚桐见面。虽说大家都说祎北的动乱并不严重,但毕竟是要上战场打仗的,这并不是小事,池京禧自然也不敢怠慢。

        本来已经安排好去祎北的将领,因为池京禧的介入有了大换血,几乎原本人马都被换掉了,最后池京禧作为领队的将帅,而傅子献则是副将。一同跟去的还有跟着牧渊征战多年的两个将军,在旁辅佐。

        池京禧在临走的前一夜,来了闻宅。

        彼时已经是深夜,闻砚桐以为池京禧不会再来,于是等的睡着了。

        池京禧悄悄的推开她的房门,站在床榻前,看着她的睡颜。在暖色的光下,闻砚桐的脸显得恬静而安宁,似乎能抚平池京禧心头隐隐的躁意。

        他慢慢蹲下来,凑近了看她,将她的样子仔仔细细的映在眼睛里。

        闻砚桐好像睡的很熟,根本没什么感觉。

        池京禧看了好一会儿,而后低低道,“傅三小姐都去了寺中给傅子献求了平安符,你怎么什么东西都没给我?”

        这话自然得不到回应,池京禧停了许久,才道,“罢了,反正也是些无用的东西,等我回来,你再补给我吧。”

        他在闻砚桐的床头蹲了许久,直到身体有些僵了,转头一看,才发现外面天光乍破,似是黎明到来,想着还有军马在等候,便在闻砚桐的额头上印下一个轻吻,淡淡说道,“我走了。”

        而后离开了寝房。

        门关上之后,原本安安静静沉在睡梦中的闻砚桐却突然动了动密长的睫毛,一滴泪水从眼角滑落。

        她不想哭哭啼啼的跟池京禧离别,让他在国家大义前被这些儿女情长所牵绊。

        池京禧要走,就要走的潇洒。若要拔剑,就要拔得利落。

        六月初,这一队军马便悄无声息的从朝歌离开了,几乎没什么人知道这件事。

        闻砚桐像平常一样去书院上课,只是这次身边没了温和腼腆的傅子献,也没有整日作妖的牧杨,她的周围好似空了很大一片,空荡荡的。

        当日放学,张介然特意从甲一院赶来,拦出了要出门的闻砚桐。

        闻砚桐见他面红耳赤,鼻尖还冒出了细密的汗珠,疑惑道,“你赶那么着急作何?”

        张介然喘了两声,说道,“我听闻傅公子和小侯爷外出了,牧少爷又、又好些日子没来书院了,想着你该一个人了,于是想来喊你一起吃饭。”

        闻砚桐听后忍不住笑了,心中一暖,“我又不是小孩子了,吃个饭什么的还需要人作陪。”

        张介然道,“结伴是人之常情,更何况我看你平日里也没有孤身一人过,怕你突然一人会不习惯。”

        闻砚桐自是十分感动,难为张介然一个书呆子竟然会为她考虑这些,便不由道,“多谢你关心,今日想吃什么?我请你吃。”

        张介然抹了抹鼻尖的汗,说道,“按照你的口味来吧,我什么都可以吃。”

        两人如此便搭上了伴。

        闻砚桐多次劝他不用从甲一赶到丁六来,但是张介然却十分坚持,声称不放心她一个人。其实闻砚桐觉得张介然可能得了谁的托付,要他在书院里多照看一下她,但是张介然这个人心眼瓷实,所以就这样黏在了她身上。

        闻砚桐不想让张介然每日都费那么大劲来找他,张介然的时间是用来念书学习的,浪费一秒都不行。但是多次劝说无用,有次闻砚桐直接在下课的时候先溜了。

        本以为张介然就此退缩,却不想这个书呆子脑袋楞的很,第二日一下课就从学堂里冲了出来,百米冲刺般跑到了丁六堂,正好李博远还有些内容没讲完,拖了会儿时间。所有人看着他急冲冲的出现在门边。

        闻砚桐与张介然的对峙彻底落败。

        跟牧杨那种憨的,闻砚桐尚且能够一战,但是对上这种楞的,还真没什么法子。

        不过说起牧杨,闻砚桐不由得感慨两句。

        牧杨大概将毕生的智慧都用来忽悠老爹了,池京禧带着人刚从朝歌走没两日,牧杨就逃出了牧渊的牵制,飞奔去祎北了。

        闻砚桐就知道拦不住牧杨,因为他能逃走的机会太多了,这个人早就打定了主意去祎北,但凡被他钻到一点空子,他就像个滑溜溜的泥鳅,一溜烟的滑走了。

        牧渊气得不行,但是牧杨这回相当聪明,他并没有立即追上池京禧的队伍,而是一直跟着,快到祎北的时候才露面,如此一来,谁也不可能把他绑起来送回朝歌。

        转眼到了六月下旬,整日忙得脚不沾地的程昕突然露面,亲自来找她。

        闻砚桐原本很是忌惮程昕的,觉得他心机颇深,是个笑面虎。但是熟识了之后才发现,程昕是真的脾气温和的那种人,他不像傅子献那样沉默寡言,他善谈,也善结交。

        他对闻砚桐相当和善。

        不过这次来,他主要还是因为池京禧临走前嘱托给他的事,为了照顾闻砚桐的情绪,程昕特地寻了处安静的地方,给闻砚桐递了杯甜茶。

        “殿下寻我是为何事?”闻砚桐端起甜茶想喝。

        “我过两日会派人烧你的寝房。”程昕斟酌开口。

        “啊?!”闻砚桐大惊,险些抽翻了茶盏。

        作者有话要说:【牧杨在临走前,特地给牧渊留了一封离别信,提笔斟酌两个时辰才写完。】:

        爹,青山不改,绿水长流。

        【当事人看完信后情绪非常激动】

        牧渊:逆子!逆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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